时间：SOL-5
地点：博丽神社
当一个人沉浸到快乐中的时候，是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的。尤其是，当一群人沉浸在其中的时候，互相的情绪感染，就会造成一种叠加效应，会让时间的流逝更快。
比如说，狂欢。
这里的宴会，不论怎么看，也和外面的狂欢没有什么区别。荷尔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将大脑中负责计时的部位麻醉，让狂欢者失去时间的概念。酒精的作用也会让饮用者渐渐放下自己的面具和隔阂，让自己更加坦率地面对他人。
情绪主导了这里的环境和气氛，让这里的女孩们变得更加自然。
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是第一次被来自机械化世界的外界人这样近距离观察而已。
充满活力，无忧无虑。至少目前来看是这个样子。
她们似乎是不知疲倦，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插科打诨，笑声不绝于耳。就连外界人也沉浸其中了，艾瑞克已经是完全融入到了她们中间。杨毅只是远远坐着低头看书。
程文辉背靠柱子坐下，他倒是没有了这么大的活力，毕竟自己也是不再年轻，更多的时候是去酒吧和艾瑞克喝酒而不是参加这样的狂欢。
身体年龄还年轻，但是心理年龄已经不年轻了。他已经是一个另类的“中年人”了。传送带来的失忆症虽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给自己的心理年龄做减法，但是积少成多未免还是会老去。
倒是艾瑞克已经掺和进去了。这个人和程文辉相比简直就是镜面，艾瑞克虽然和程文辉是一样大，但是艾瑞克总是保持一种精力旺盛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的。平时喝酒这个家伙也是酒吧里面的公众焦点。
在酒精的作用下，艾瑞克自己看着有些神志不清了。
程文辉转头看向了柱子背面，俊介已经抱着刀背靠柱子睡着。对这个宴会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俊介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不怪他会变成这样。他甚至很少出现在酒吧舞厅这样的地方，更多的时候是看见他在图书馆看书学习和在VR训练场与电脑模拟对砍或者枪战。
真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记得俊介家里很有钱的来着。也是，人家是富二代，我不是。
时间已经是下午，太阳即将西沉，夜晚悄然来临。从早上玩到现在，这群人也是可以，挺能玩的。
程文辉打开自己的项圈，投影的屏幕上显示出来没有信号。
我的通讯模块好像是坏了，看起来这东西质量不过关，还是要送去检修哎。
程文辉将项圈卸下，装到手腕上，调整圈口大小，然后自己读自己的书。
“看什么呢？”娇柔妩媚的声音响起，程文辉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迅速坐直回头：八云紫。
“八云小姐？”程文辉有点惊讶。
“嗯。”八云紫答应了一声。“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你在看什么好看的，能给我说一下吗？”
“《幻想乡缘起》，这个是扫描的稿件。”程文辉道。
艾瑞克之前有给他一个存储器，里面有两个文件夹。一个就是这个，另一个则是一本没有扫描完的书，文件夹名字叫《该隐之血》。
但是看起来，八云紫好像是不知道程文辉有第二本书。
“啊啊，那本书啊，我也看过，记得是一本很好看的书来着。记得阿求好像是……把我描写成了一个很凶残的妖怪？”
程文辉喉结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呆呆地看着八云紫，右手缓缓摸向了后腰，随时准备拔枪。
“啊啦，你是在摸这个吗？”
程文辉愣住了。
八云紫手里，拿着两把手枪！那是程文辉插在后腰的两把MK-90！
“我对你没有恶意呦，请不要这样用这样敌对的态度来看我嘛。我其实并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厉害，也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不近人情。你不用害怕我。”
说着，八云紫就将两把手枪递给了程文辉，程文辉看了紫一眼，注意到了手枪枪把上的追踪颗粒。
那是发射到八云紫帽子上的一个颗粒，程文辉想起来了。
“哦对，还有这些东西。不能乱扔垃圾的，不然会破坏这里的环境，对谁都不好呢。”
程文辉看见眼前的空间出现了一条缝隙，然后，缝隙被拉开成一个开口，看进去，里面似乎是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令程文辉顿时全身生出来无数的鸡皮疙瘩。
随后发生的事情，令他大吃一惊。
从隙间里面，浮出来十几根探针！
程文辉愣愣地看着这些探针，不知道紫想干什么。他抬头看向紫，发现紫的眼神倒是看起来清澈如明镜，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紫微笑：“啊啦，不要这样害怕。我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想给你说一声而已，当一个提醒吧。”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程文辉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
“从你们进入到神社的时候就发现了，神社周围可是有一层小结界呢。结界里发生的事情我可是都能知道的。”
紫将探针倒在程文辉的手上，微笑。
“那么你……也知道颗粒的事情了？”
“当然啦。但是我也不想归还颗粒，你就当是送给我的见面礼了吧。”
紫愉快地说着，程文辉不禁有点懵。
自己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啊……不论是探针的发射，还是颗粒的标记，我基本上从来都没有被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被发现过。除非我是故意以自己作为诱饵。
这个女人，真的是有点可怕。
“我可是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你们好像是要打算探索这里的是吗？但是看你们的态度，我真的是很担心呢。”
“你在担心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你担心的。你一直是一个神出鬼没的大妖怪，或者说是一个耶和华，一个上帝，一个神。你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程文辉没有发现，紫的眼中闪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对“无知”的谅解。
“其实，我观察你们外界已经好久了。”
程文辉愣住了。
紫坐了下来，和程面对面，坐姿端正，臀部位于两脚上，腰杆挺直，眼睛目视前方的程文辉。程文辉意识到紫表明了想要谈话的态度，犹豫了片刻之后，便也坐了下来。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外界人，数千年来，我一直在观察。我看见了你们的进步，看见你们发明了蒸汽机，看见你们发现了电磁感应，看见你们之间的战争，和世界的动荡。”
“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喜欢那样的动荡。”
紫摇了摇头。
“我在外界游荡过很久，我也在外界经历了无数的事件，我也曾和无数的妖怪交流过，看见了无数的伤痛。”
“你们的世界，就是在“战争”中进步的啊。”
八云紫特意强调了“战争”这两个字眼。
程文辉愣住了：“抱歉，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这里“战争”是一个广义的词汇，你们在各种各样的舞台上，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战争。从宗教，到经济，再到政治，最后就是物理性的暴力对抗了。”
“没有“战争”，就没有进步呢。哪怕是一个假想敌，也值得你们去全力以赴呢。”
“你们实在是过于好战了，知道吗？好战者无畏，势力的强大在某种程度上是遵循丛林法则的。弱者会受到强者的恩惠而活下来，或者成为强国争霸的牺牲品。”
“我自己，也没有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是一个凶悍的妖怪……阿求对我是抱着一定程度的偏见的......她描写的我，其实并不真实......”
“你的那些朋友，我已经送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世界了。这一点，你可是不用担心的。”
程文辉脑袋歪了一下。
半小时前，好像紫的确消失过，但是没过十分钟就又出现了。
另外她说的那些人指的是那几个机器人操作员吗？你会把他们送回去？那你当初是为什么要动手抓人？
紫像是明白了程文辉的困惑，她开口：“是一种信息获取吧，我和他们每个人都交流了很久。说实话，我很害怕你们会动手。因为你们的世界，整个社会所展现出来的性格，只有两个字。”
“战斗。”
“你们崇尚的是战斗，斗争，为了集团的胜利而去战斗。你们的侵略性实在是太强了，我很害怕你们会直接入侵进来。在旧国家不能满足你们对胜利的渴望的时候，你们有可能会直接攻击我们。”
程文辉的脑袋向右歪到了四十五度，然后摆正。
说的什么玩意？要是不斗争人类会有今天的成就？要是不斗争人类早就在殖民时期死的一干二净。我们与天斗与地斗很正常的一件事，外星球那么恶劣的环境你跟我说好斗不是一件好事？开什么玩笑？
我们要是不对外扩张我们迟早要死在这里，扩张的意义就是生存，生存的手段就是战斗，和不管对象是有形的活体还是无形的世界，战斗才是唯一的生存出路。
老一辈在殖民时期崇尚的“战斗至死”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而且，我们又不会说是什么事情都用拳头解决，要不然“统合部”的存在是干什么的，能说话不动手。势力之间打起来对两边很多时候基本都没有好处。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们的同胞呢？”
紫的问题来了。
程文辉呆住了。
二十年前，理事会和联合国之间爆发了战争，最后以联合国的投降而告终。
但是理事会在战争时期做的事情，却成了催生旧国家的催化剂：毁灭性轨道轰炸。
艾布特的战术，就是日夜不停使用聚变轨道弹全球无间断轰炸。对准各大小城市的所有有价值的设施发射核导弹。最先被摧毁的，就是电站和粮仓，随后就是农田和牧场。
艾布特要用这种方式逼死地球人，他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你们之间，要么因为粮食不足互相吃人保命，最后所有人死在聚变核轰炸之中；要么投降，加入到“深空间联盟”中间来，成为理事会集团旗下的一员。
难道你当时就在看着战争发生吗？
“是的，我就在看着战争爆发……我看见世界陷入一片火海，我看见人们在哭喊着四处奔逃，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城市上空出现巨大的蘑菇云……在核轰炸中，一切生产设施都遭到了毁灭。”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这群杂碎拒绝接受理事会的进化邀请。物竞天择试适者生存，新人类作为人类的进化种有责任和义务来净化人类这个种族。”
程文辉并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在他看来，他们是该死的。
或者说，在理事会看来，他们是该死的。要么进化成新人类，拒绝进化就是对“人类”这个名字的侮辱。
紫的眼神，看起来很是复杂：“所以你们就要这样对待他们吗？你的思想看起来不是很正常。”
程文辉嘴角挑起：“美酒不顶用的时候，就要使用刀剑了。更何况我们还共享着“人类”这个名字。”
紫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担心是对的……你们太扭曲了......冷静的疯狂......”
“但是，希望还是有的，四个月后，我希望能看见你的转变。”
程文辉愣住了：“……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东西？”
紫摇摇头：“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的家园……这片我辛苦开播的土地。其实我大可把你从这个世界扔出去，但是我想，我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为什么？”程文辉不解。
“原因你会明白的……毕竟，神是平衡的，每一个存在都有自己的轨道，随意的干涉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到的。既然有我的存在，那么，从概率上来说。”
“我其实，也是被制衡的。不管是大环境还是小环境，从各种意义上来讲：世界，是平衡的。”
“那么在最后，祝你宴会开心。再见了，外界人。别忘了带走你的同伴，他已经是烂醉了。”
程文辉转头看了一眼会场，看见艾瑞克已经是脸色红的像火山，整个人几近失态的样子。
他回过头来，看向了八云紫曾经坐的位置，那里已经是空无一物。
紫的解释听起来不是那么可信，鬼知道这个女人十句话能信几句。按照书中所言，这个女人估计心机比谁都重。说自己讨厌战争，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讨厌。
程文辉嘴角抽了抽，看起来，就像是苦笑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