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虫鸣聒噪。路灯下飞虫影影绰绰。
“啪嗒”夏婉瑾又打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也递给了许歧一罐。
“喝吗？”她轻轻侧着头。
许歧犹豫了一下。
他确实不是很喜欢啤酒的味道，只有要陪温雨婷或者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庆祝时才会喝一点。
但他又不知道，拒绝对方的好意会不会不礼貌。
似乎看出了许歧的犹豫，夏婉瑾眨了眨眼，转头去冰柜里拿了罐冰可乐。
“看你的样子……应该未成年吧。”
“我……今年十七了。”
“那不就是未成年嘛。”她笑着晃了晃可乐和啤酒，低声说：“给你这个好了。”
“虽然姐姐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私心会想恶作剧一样带你尝试一下大人的东西……不过小孩子还是喝小孩子的饮料吧。”
她的语气很轻佻，许歧听不出挑.逗的意味。
但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生气。
“虚岁已经成年了！”许歧还是没有拿过可乐，而是接过了啤酒。
夏婉瑾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歧也是在赌气一样接过喝了一大口，才被冰啤酒的气泡冲到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捧着啤酒罐，低声问：“你这算是激将成功了吗？”
“大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激将呢？”
“这叫，愿者上钩。”她笑着支起脑袋。
许歧有些不开心地白了她一眼。
夏婉瑾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柔柔的笑意。有点类似欣赏自家小弟弟一样的宠溺感觉。
可许歧不太喜欢这种视线。
好像她已经站在了那道名为“成年”的门槛对面，像俯视小朋友一样任由自己无理取闹。
许歧其实在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是成年人了。
很多给未成年的束缚，都是给普通人听的。
不要喝酒。不要抽烟。不要去迪厅酒吧KTV。或许普通的家庭里，父母会耐心地告诉孩子，等你长大了之后再去接触这些东西。
许歧身边有很多初中毕业，就抽烟喝酒夜夜蹦迪了的同龄人。
自己也早早就和温雨婷学会了喝酒。虽然只是啤酒。
许歧觉得自己没必要去避讳什么禁忌。
他本就是不那么正常的孩子。
见许歧一口气又咕咚了半罐，夏婉瑾略微挑眉吃惊：“不错嘛。是我小瞧你了？”
“没有，正好口渴了。”
许歧拿袖子擦了擦嘴。轻轻打了个嗝。
夏婉瑾笑眯眯地倚在柜台上小声说：“十七岁啊，正好是小奶狗的年纪诶。”
许歧皱了皱眉头。什么小奶狗？
“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吗？”
“不算小了吧……在我们家那边，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也是很常见的啊。”
“这样啊。”她撅了撅嘴，“家庭原因？”
“……算是吧。”许歧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夏婉瑾似乎很清楚说话的度。见到许歧低着头默不作声，便很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
老实说，许歧其实有点怕她继续追问下去的。
他其实不太想跟人讲这些。
或许是独属于每个少年十七岁骨子里的倔强和自尊。他一点也不想自己最不堪的事情被别人问起。
一年多的时间，这些事情他只告诉过温雨婷一个人。
夏婉瑾浅尝辄止的询问又一次让话题陷入冷场，但她又能很快找到另一个话题继续闲聊。
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不管怎么聊，话茬子都不会掉在地上。
她似乎在每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闲聊中，一点点了解熟悉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可偏偏自己毫不反感，也不会被聊起到很不开心的事情。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难得得趁夏婉瑾喝啤酒的时间，许歧才终于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跟初次见面的人聊这么久。”
“嫌我烦吗？”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奇妙。”
许歧默默说：“我觉得能和人很自然的聊天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我是深度社恐，对陌生人甚至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的那种。”
夏婉瑾抿唇一笑，摇头晃脑道：
“知道吗？这个啊，就叫做‘成年人的说话艺术’。”
许歧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别不信嘛。”她嘟了嘟嘴，“等你也长成大人的那一天，就知道了哦。”
“什么时候算长大？”许歧问。
夏婉瑾不说话了。
……等到将来，你必须强迫自己和不喜欢甚至很讨厌的人，都要面带笑容的聊天相处时。
等到将来，你不管在谁面前你都不许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时。
等到你习惯了与见过的每个人都这样说话时。
“……慢慢自然而然就会了。”夏婉瑾喝了口酒。将刚才涌到喉间的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成为成年人的第一步。
学会抑制自己的表达欲。学会沉默。
许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故弄玄虚。
但是他又必须承认，夏婉瑾的确附和他印象里“成年女性”的印象。
成年女性或许都像她一样，会精心细致地化妆打扮，挑选最能舒展展现自己身材和曲线的包臀裙与黑丝，略微靠近就能嗅到稍显浓郁刺鼻的香水气。
说话谈吐优雅自如，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不管在谁面前，都会保持精致漂亮又好看的样子。
许歧必须承认，夏婉瑾真的很好看。哪怕是身上那股有些刺鼻的香水，也是好闻又舒服的味道。
让人不自觉就心生亲近。
“对了。你刚刚在写的小说。”
她又找到了话题：“是新书？能让我看看嘛？”
“诶？别……”许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小说被人当面看，对他来说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连温雨婷，他都没敢给她看自己写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
“很别扭的啊……你难道不会有这种感觉吗？”许歧可怜兮兮地反问。
“不会啊。”夏婉瑾自然而然道，“反正写出来不是也要发出来给人看的嘛。”
“再说了，正因为同是写手，才更要多看看对方的作品，学习学习经验啊什么的。”
“尤其是那种对方第一手、未修改的初稿！”她神秘兮兮地说道。
许歧哑口无言。
他写小说一直很单机，基本没有和其他写手交流过多少。
他老早就知道，同平台有很多那种作者交流群。只是深度社恐的他一直都没敢加。
难道其他的作者都是这么互相交流经验和内容的？
“是、是真的吗？”
“骗你的。”
许歧有些愠怒地瞪着笑眯眯的夏婉瑾。
她好像很享受这样戏弄自己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哦。因为我加的作者群也很少，也基本不聊天。”
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不过要说实话的话。就是我很讨厌看其它作者写的小说。”
“不管好坏。我一般都不会主动去看。”
“为什么？”许歧好奇起来。
“因为写的不好我会觉得没意思。写的比我好我又会嫉妒。就这么简单。”
夏婉瑾一脸理所当然无懈可击的样子。
许歧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反驳。
他更佩服如此轻易承认这件事的夏婉瑾。
“那你为什么要看我的？”
“好奇。其实也就大概扫两眼，不会认真看啦。”
夏婉瑾低声道：“对我来说。如果很频繁看别的人写的东西，会影响自己的文风和思路。”
“尤其是我觉得确实写的特别好的地方，越是会对我现在所写的东西产生影响。”
“我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所以一般不细看别人的文。”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说，许歧心里有些沮丧泄气之余，却也轻松了不少。
“其实也确实没啥能看的……这本新书我也只是脑子里有了个雏形，试着写了两张而已。”
许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她：“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写校园后宫，也不知道怎么写才能写得好看。”
夏婉瑾接过来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许歧本以为她只会浅浅扫两眼就还给自己，没想到短短两张的内容，她看了快十分钟。
到后面，许歧实在有些尴尬不知所措想要开口，却被她抢先打断：
“不错嘛。”
“看得出来，你很想往后宫爽文上发展。已经在拼尽全力写各种爽点了。”
“不过还是掩盖不了浓郁的个人色彩，总是不自觉流露出一些忧伤沉重的笔触呢。”
“你应该，很想避免写这些不开心的东西吧。”她有点像自言自语。
“对对对！就是这个毛病。”许歧连忙点头。
果然同为作者，才最能懂彼此的心情和苦恼。他头一次有了一种能痛快倾诉的感觉。
“我总是控制不住……写着写着就不自觉沉重起来。”
他叹了口气：“可能是笔力还是不够吧。控制不住自己笔下的故事。”
夏婉瑾依然盯着手机看着。
“慢慢来吧。”
她把手机还给了许歧：“有的时候，写着写着就找到感觉了呢。”
“如果实在还有什么苦恼和苦难，可以来找我啊。”
“我们不是刚刚加的好友嘛。”夏婉瑾抿嘴一笑。
许歧点了点头。也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
自己算不算是。交到了第一个作者朋友了？
说实话。以往虽然能和温雨婷分享几乎所有的事情。
但唯独和写小说相关的事，许歧一直都是自己闷在心里，自己摸索着。
第一次有了能聊写小说内容的朋友。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惊喜。
是这个燥热的夏夜里。最清凉的晚风。
（什么？为什么昨天前天没更新？）
（讲个笑话。我不在郑州住回老家，就是因为嫌郑州这破地方三天两头疫情暴雨邪门的很。）
（现在我搬回家了。）
（我家在三门峡。）
（我现在知道了。邪门的不是郑州。邪门的是我自己。）
（百度这个十八线小城市，你就知道我这两天遇到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