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眠火
眠り火
芦名本来打算让御城和浅野吸引盗猎者的注意力，如果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和泉趁机破坏对方的武器库，但来到事发现场时，出现在面前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几顶和刚才完全一样的帐篷东倒西歪地散乱在一片灌木后头，而在帐篷附近，几个衣着邋遢的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着，其中有两人的上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怎么回事？！”芦名大吃一惊，立刻上前检查起伤口来，“……这个……是抓痕？！而且是大型精灵的抓痕！如果不快点处理的话就很危险了！我只知道如何治疗精灵，对于伤员的处理没有任何经验……你们谁真正救治过受伤的人类吗？”
“啊！我有过哦！”御城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因为我自己就经常受伤啦。”
“这好像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吧……？”泉扶额。
“啊，我也稍微会一点应急处理。”浅野也跟着御城举起了手，“因为我以前住在森林里，所以经常会需要给一些在森林里受伤或者迷路的人治疗……”
“为什么会有小鬼在这里……？痛！”其中一个意识还算清醒的人支起身子，但随后就因为骨折的小腿被牵拉到而面色惨白地趴了回去。
“不要乱动比较好哦，大叔，而且待会儿骨折的治疗可是很疼的……”御城十分好心地提醒道。
“盗猎精灵遭报应了么。”泉冷哼了一声。
“报应？大概吧——反正我们的头儿已经带着值钱的精灵跑了，小鬼们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男人用轻蔑地语气说道，“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啊，果然会痛啊，我刚刚帮你把错位的骨头扳回去了哦。”御城一脸无辜地笑着，随后找来一卷绷带和几支木棍将男人骨折的小腿固定了起来：“一会儿警察和医生就会来了，虽然肯定会被抓住，不过也比死在这种地方好吧？”
男人嗤了一声，无法反驳。
“啊……雪兔君，这个人的手臂好像也骨折了。”浅野对御城挥了挥手。
“我马上过去！”
御城跑到另一个伤员的身边，检查了片刻之后抓住他的肩膀和上臂用力一推。
咔擦，咔。
“下手好狠。”伴随着连绵不断的惨叫声，芦名默默地抹着冷汗：“雪兔君，你擅自把骨头复位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出来旅行之前我有专门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啦，而且我自己也给自己处理过几次骨折，全都顺利痊愈了哦，所以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如果没有痊愈就糟糕了吧？！”
“啊……好像是哦……”
“雪兔君，那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在这种场合中有点可怕啊。”
“现在不是说相声的时候吧。”男生们脱线的对话让泉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没办法，和久，我们去追这些家伙的头目，受伤的人就交给雪兔和水月吧。”
“啧，真是倒霉到家了。”
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拎着一只铁笼骂骂咧咧的地穿梭在茂密的丛林中，笼内关着一只娇小的草系精灵。
是百合根娃娃，不过比起它的同类来说，它身体的颜色似乎更浅一些，几乎接近柠檬黄，橘红色的眼睛不安地透过铁栅栏四处观望着。
或许是因为状态不佳，精灵头顶那几枚翠绿的叶片有点发蔫。
“要不是因为那几只熊崽子突然进化了，这会儿起码能赚到点酒钱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精灵，只是长得可爱又比较难抓到而已，没想到还在运输的途中进化了，真是麻烦。”男人此时已经有点气喘吁吁的了，用手中的猎枪拨了拨草丛。
没有问题——没有野生精灵也没有捕兽夹。
他粗暴地将笼子扔在了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到树下掏出水壶狂饮了一通之后便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商品”来。
百合根娃娃缩在笼子的一角警惕地瞪着他。
男人坏笑着晃了晃笼子。
“喂，小东西，现在我完全破产了，你可要给我卖出个好价钱啊。”
百合根娃娃似乎很不高兴地将身体转向了看不见男人的方向，男人自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将笼子丢在了旁边的蒿草丛中。
“精灵不是应该随便买卖的生物。”而就在这个时候，丛林深处忽然传来了少年的声音，“请你解放那只百合根娃娃。”
芦名从藏身地大树后走了出来。
“警察和保育家们正在向这里赶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他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说道。
“小孩子？”男人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喂喂，不要以为是训练师就了不起啊！你是想跟我说教吗？精灵不是商品是伙伴之类的话我可是听到耳朵都起老茧了，而且只有像你们这种小屁孩才会去考虑对错，大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这是生意，是工作！”
男人抓过身边的猎枪，刚想拉开保险栓却发现枪管如同被什么生物啃咬过一般断裂了开来，罪魁祸首此时正抓着另一段枪管一脸好奇地啃着，但很快似乎就因为觉得这东西的材质不合口味而将它丢到了一边。
“什——”男人的脸色都变了。
“诺姆，不要吃这种人渣摸过的东西，会吃坏肚子的。”
随后现身的是泉，她看了看自己的圆陆鲨，不禁觉得有点头疼起来。
“Fuka——”
圆陆鲨眨了眨眼睛，毫无危机感地咧开大嘴对自己的训练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恶的臭小鬼……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男人咬牙切齿道，右手再一次往腰间探去。
“诺姆，回来！”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意识地嚷道，“用‘挖洞’！”
圆陆鲨吃了一惊，迅速钻进泥土中，几秒之后、它一身泥土地从泉的脚边冒了出来。
“Fukaka！”
“很好，诺姆。”
泉蹲下身去摸了摸圆陆鲨粗糙的后鳍。
本以为那个男人会拿出其他的武器，然而没想到他从腰间取下的东西却是一排精灵球，粗略看下来大概有八九只的样子。
“既然你们这些小鬼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有自信那就来试试吧，精灵对战。”男人冷笑了一下，精灵球瞬间同时打开了，几只一模一样、拥有鲜艳体色和细长节肢的精灵出现在男人的身边。
“是阿利多斯？！而且数量太多了吧？！它们吐出来的丝虽然细但很坚韧，被缠住就麻烦了，小心点！”
“就是这样，如果是由一群阿利多斯同时编制的蛛网，蛛丝就会缠在一起，强度也会倍增，到时候可是连再凶猛的精灵都没法挣脱。”男人不坏好意地压低了声音，“‘吐丝’。”
虫精灵们一齐摩擦节肢发出了咔擦咔擦的怪声，令人有点毛骨悚然，随后、它们很有默契地爬上了不同的树木，大量蛛丝遮天蔽日地从它们口部或腹部喷涌而出，一开始、那些蛛丝是半透明的，但随着丝线不断延伸，逐渐缠绕在一起变成如同橡皮筋一般的紧实巨型蛛网，几乎笼罩了周围所有的树木，如同将少年和少女圈在了笼中一般。
“所以说，不要小看大人啊，小鬼们，虽然一般来说只要让你们没时间多管闲事就够了，不过大叔我今天心情很糟。”男人耸了耸肩，“所以就算是是小孩子我也不打算手下留情了，给我一起用‘致命针刺’攻击！”
“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芦名一把抓住泉的胳膊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些网真的很碍事啊，这种情况要是能用火就好了……”
泉下意识去摸小火龙的精灵球，结果却被芦名一把按住了。
“住手！在这种地方用火系技能很容易引起森林火灾！到时候你要怎么收拾残局？”
泉有些恼羞成怒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种常识我也是有的，不用你说。”
从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大约有五枚左右的毒针径刺入了树干之中。但很显然，男人派出的阿利多斯并不只有这么几只而已。
其他的那几只到底在哪里……
莫名的紧张感让泉觉得有点窒息。
就在此时，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来自身后的异响。
“在后面！”泉当即将芦名推开了，准确来说是“踹”比较合适，因为……她用的是脚，虽然成功让对方地躲过了毒针的攻击，但同时也让他的眼镜飞了出去。
一股寒气扫过泉的脸颊，似乎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异臭。
她后跳了一步，三枚毒针瞬间径直扎在了粗糙的树皮上，姑且不说毒性的问题，这种力道扎在身上也肯定是重伤吧……
“没用的，只要在虫网的范围中就不会有死角，虽然我也想看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但我现在急着赚钱，小鬼们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等着变成精灵的饲料吧。”说着，男人又取出一只精灵球，按了一下开关之后便丢进了网内。
随着所有训练师都十分熟悉的闪光，一只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大些的精灵出现在了虫网内。
除了腹部有一个淡黄色的圆圈之外，浑身被棕色的皮毛覆盖，尖锐的牙齿和爪子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泽，皮下的强健的肌肉组织随着它的动作跳动着。
“是圈圈熊……？！”
而且它的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个类似于项圈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用于驯服凶猛精灵的电击项圈——所以从它身上散发出的并不是杀意、战意之类的东西，而是恐惧和绝望。
男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如果不听指挥就会被电击吗？太过分了……”看着眼前这只眼中充满伤痛的生物，芦名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喵美，想办法把那只百合根娃娃抢回来，绝对不能让第二只精灵遇到这种事！”
一直静静跟在芦名脚边的喵喵甩了一下尾巴，忽然一个轻盈的飞跳来到了芦名的肩头，随后又以他的肩膀作为跳台跃上圈圈熊的脑袋。
“就是现在，‘疯狂乱抓’！”
喵喵的蓝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尖锐的爪子瞬间从肉垫上方伸展出来，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对着蛛网的顶端一顿抓挠，坚韧的网顶瞬间出现了一个破洞，有几只阿利多斯围拢了过来。然而，只见喵喵竖起浑身的毛发咆哮了一声，那些虫精灵瞬间被吓退，而它米白色的身影也瞬间便消失了茂密的林叶间。
没过多久，不远处便传来男人的怒吼。
喵喵很快便叼着铁笼回来了。
虽然那个男人试图抓住它，但都被它敏捷地闪过。
待男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停止脚步的那一瞬间，喵喵便迅速地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抓开一块缺口钻回了巨网之中。
“谢谢你，喵美。”芦名结果铁笼之后便冷冷地望向蛛网另一端的男人，“这下你就没法轻易的将这只精灵带走了，除非你自己走进来，或者是让你的精灵把这些蜘蛛丝清理掉。”
得不知所措起来，而圈圈熊则是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男人的命令。
“诺姆，把笼子弄开吧。”
“Fuka！”
圆陆鲨张开大嘴一口咬断了铁笼的栏杆，只不过当泉从笼子中抱出那只百合根娃娃的时候，它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应该是因为缺水和光照。”芦名打量了那只百合根娃娃片刻之后便做出了诊断，“等离开这里之后，给它吃一些树果补充水分和营养就好，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
“前提是你们要先出的去啊，小鬼们。”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忽然开口了，“居然给我耍这种小聪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珍稀的精灵到处都是，杀个一只两只的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喂、熊崽子，先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给我用‘吼叫’。”
“糟了！诺姆，你躲到地下去！”泉大叫一声之后下意识地将百合根娃娃护在了怀中，然而巨大的冲击波还是让她整个人飞了出去并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因为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伤害，所以那只生命垂危的精灵不但没有受伤，反而还变得更清醒了一些，一脸担忧用自己头上的叶片擦拭着她身上的灰尘与伤口。
芦名也同样被那道巨声震飞了，不过他的状况要比泉好很多，因为撞在了虫网上，那些坚韧的丝线分散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冲击力，所以他只是干咳了几声便很快地恢复了意识。
“很耐打嘛。”
“……是吗。”
“哦——就你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加入大叔我的组织啊？”
“不是这个问题。”
撕拉——
芦名用力地抬了下手臂，将缠绕在身上那些黏糊糊的丝线撕脱之后缓缓站了起来。
“‘杀死一只两只的精灵不会有太大损失’？”他抬起了头，“既然这样，杀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喵美。”
“Nya——”喵喵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到了他的前方。
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芦名和久此时的样子。
他的表情很平静，然而却并不是那种会令人联想到海洋天空或者森林的安宁，却更像是火山喷发前短暂的死寂。
芦名可以感觉到流淌在自己心底的黑色熔岩即将冲破那道耗费无数个日月构筑而成的防波提。
“喵美，先用‘求雨’。”
芦名不露声色地指挥道，脸上依旧是平日里那种成熟知性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