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向星星许愿
星に願いを
女孩坐在干草堆上眺望着星空，手边搁着有些褪色的陈旧的绘本。她的面前是广袤无垠的草原，风铃草和野菊花在星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趴在女孩身边的咩利羊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于是女孩笑着摸了摸咩利羊的鼻子，微微翘起嘴唇吹起了一支轻缓又忧伤的口哨，细长的哨音随风飘出去很远很远。
忽然、黑漆漆的森林中应和般地传来几声犬类精灵的嚎叫，咩利羊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耳朵随之一动，不过在确认了声音没有靠近这边的趋势之后，它便悠闲地趴回草垛中继续打起瞌睡来。
“原来你还会吹口哨。”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千草被吓了一跳，险些从草垛上摔下去，幸好被咩利羊及时地叼住领口，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回了原地。
“你也用不着吓成这样。”泉汗颜道。
“对……对不起！！！那个——请……请问有什么事吗？”千草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了。
“刚才的那首曲子是<Oh My Love>？”泉轻巧地跃上了草垛，扑通一下坐到女孩的身边随口唱道：“‘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My eye can see。I see the wind，I see the trees。Everything is clear in my heart。’”
“姐姐好厉害……擅长战斗又从来不怯场……”千草低喃着、有点失落地低下头：“跟我完全……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瞥了眼身边那个忧郁的女孩，泉不禁皱起了眉：“首先我知道深更半夜在外面乱晃不是个好习惯。”
“对不起！”
“而且……”泉交略显慵懒地交叠起双腿，神情晦涩地压低嗓音、唇角随即牵出一丝诡秘的弧度：“千草，你听说过吗？晚上吹口哨的话就有可能会引来不好的东西哦……特别是在空旷的地方，听说灵魂都是盲目的，所以没有亲人引领的话只能永远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游荡，就像在做着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一样，这个时候、如果它们听到了人类吹奏的口哨声就会觉得是亲人在呼唤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比如说……现在。”
言罢，泉的唇间响起一声清脆高亢的哨音，对于已经被吓得脸色发青的某位小姑娘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呀啊啊啊啊啊——！！！”千草捂着脑袋高声尖叫，咩利羊甚至被她吓得蹦了起来，重心不稳地滚下了草垛，宛如一个特大号的棉花糖。
“嘘。”泉也没想到这女孩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慌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会把大家吵醒的。”
千草立刻乖乖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头点的像拼命啄食谷物的小鸟。
“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相信……”泉心情复杂地叹息，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老实了、反而让她失去了捉弄欲望：“好吧，我们谈正事，你是有什么烦恼吗？说来听听。”
“真的——？！”千草似乎因为有人表示愿意听她说话而异常激动，但她立刻又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我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再次开口的时候，千草的声音果然小多了。
“……要说很久么？”泉似乎犹豫了几秒，但随后便信誓旦旦地双手抱怀道：“没问题，我的脾气可是很好的，随你说到什么时候。”
“那——能不能陪我一起看绘本？”千草的眼中充满期许。
“……绘本？这个吗，<捡星星的妖精>……”泉挑了挑眉，随手拿起身边的旧书翻了两页：“‘如果能够找到星星陨落的地方，你或许就会在那里看到一种叫做皮宝宝的奇特精灵，有着樱色的皮肤和星星般的轮廓。流星繁多的夜晚，它们会汇聚在黑漆漆的山中整晚地舞蹈，而当朝阳升起的时候，它们便会离开’。”
绘本的第一页用深蓝的水彩画着一座直耸夜空的山脉，夜空中银色的流星如同繁密的骤雨般划过，而在通向山顶的小路上，聚集着许许多多的皮宝宝，娇小可爱的身躯散发着柔和微光。
跟图鉴上说的差不多。泉这么想着，翻到了后面。
“‘这是一个关于皮宝宝的故事，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它们都生活在星之原野。那里的时间不会流动，永远都是夜晚，星星就像是萤火般飘荡在空气中，皮宝宝是这里唯一的居民。不过，就算是星星也有自己的寿命。死去的星星会散发出一生中最明亮的光辉，然后坠向人间，人类把星星的尸骸叫做流星。因为流星太过美丽，不知何时、人类便开始相信它们拥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力量。’”
第二张彩绘画的是类似于被夜色笼罩的草原，整片原野漫生着美丽的植物，几只皮宝宝正在啜饮着草叶上的露水，在它身后、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贴着草甸飞舞着，流光溢彩。
“‘有一天，一只皮宝宝因为好奇地面上的生活而乘着流星来到了人间，在坠落的时候，它听到了许多许多的声音，那全都是正在对流星许愿的人类的声音——有些人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幸福，有些人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富有，还有些人只是希望能够吃上一顿饱饭。这样下去、就算整个夜空中的星星全部陨落也不可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皮宝宝这样想着，便决定留在地上，每当听到星星坠落的声音，它就会飞快地赶到，将星星的残骸送回天空中，这样、当星星再一次落下的时候，就可以多实现一次人们的愿望了’。”
第三张图就是是乘着流星坠落的皮宝宝，在它的脚下有一座灯火通明都市，而那只精灵用手捂着自己的双耳，表情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夜，皮宝宝始终在坚持做着捡拾星星的工作，直到它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星星，直到人类也不再相信流星可以实现愿望。即使是现在，在流星坠落的日子里，它们也依旧在努力地寻找着能够送回夜空的星星，周而复始’。”
泉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无数记忆中的画面在她眼前走马灯般地闪现，就像是长久以来时刻萦绕在她身边的那个噩梦那样。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她感觉自己好像行进在银河之中，但仔细看来才发现在她脚下的并不是什么银河，而只是一条普通的溪流罢了。她身处夜晚的原野，不过、有点不同的是，原野中漫生着平时难得一见南国花草和羊齿类植物，芦荟、凤梨花、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猴面包树的黑影，她脚下的的溪流横亘在原野中央，清澈的水中投映着流动的星星——没错，是星星，不是会那些发光的虫系精灵，虽然她头顶的夜空漆黑一片，但脚边却有无数闪闪发亮的星点在草丛中穿梭着。
她眼角的余光在草丛中瞟见几只可爱的皮宝宝，那些粉红色的精灵手捧用草叶做成的漏斗收集露水，似乎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
现在泉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发梦了。
“镜——好久不见。”溪流的对面传来了沙沙的踏草声，黑衣的少年无声地出现在泉的面前，微卷的黑色短发被夜风刮乱，蓝色的眼睛在星光中呈现出紫罗兰般的色调。
“你还真是阴魄不散啊。”泉冷冰冰地瞪着他。
“是指在梦里？”少年貌似无辜地搔了搔头：“我倒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还挺沉默的，而且只有在你想起我的时候我才能够出现……还有，这里是哪里？”
“‘星之原野’。”泉嘟囔。
“啊，我明白了！”少年啪嗒啪嗒地踩着溪水，在听到泉的嘟囔之后，他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是皮宝宝的故乡吧，死去的星星化作流星从这里坠落到地面，那本绘本的确是这么写的。”
“你也知道那个？”
“只是稍微偷窥了一下镜的记忆啦，翡翠和水月好像都很精神的样子，我安心了。”
“你……！！！”
“别这么生气啊……事实上，就算我不想看也会看到的，毕竟……我们是——”
起风了，少年的话语被吹散在风中。
那些静静浮动在草丛中的星星被风惊起，四散纷飞，而那个如同她倒影般的少年也在一瞬间瓦解成无数萤火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之中。
——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不过已经到时间了呢，毕竟就算背负着再多的愿望，我也只是一颗死掉的星星罢了……
朦胧间，泉似乎听到了这样的话语。紧接着，她的意识便被剧烈的摇晃感拉回了。
“姐姐？！镜花姐姐？！”
是千草的声音，千草正在有些惶恐地晃着她的肩膀。
“我没事……”泉如梦初醒地浑身一震，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强作镇静道：“……只是有点走神，对了，你刚才好像说这本书是你哥哥送给你礼物？”
“是、是的。这个是生日时候阳哥哥送给我的。”
这倒是挺意外的。泉腹诽道，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口。
“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讨厌训练师么？”
“大概是因为……虽然哥哥以樱坂的冠军作为目标，但旅行却一直不顺利……一年下来都没有打赢过任何道馆，后来爸爸也因为意外受伤无法继续干农活，哥哥才主动放弃了旅行回来帮忙经营牧场……但是只要看到旅行中的训练师哥哥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吧？所以……”
“所以才是‘原’训练师……？”泉语塞了，这到底该是个多别扭的男人？！
但是——还有些令她无法释然的地方。
泉见识过阳的实力，可以说两人不相上下。不、准确来说阳还比她强上许多，在对战经验上也明显更胜一筹。她知道，能够赢下一局只是因为自己更走运罢了。
这样的一名训练师为什么在为期一年的旅行中也没能得到任何徽章？
“你的哥哥外出旅行是多少年前的事？”泉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
“我想想，今年我十岁……”千草微微一愣，认真地掰起了自己手指：“我的记忆不太清晰了，不过应该是五年前的事吧……”
五年前？！那岂不就是薰风提到的黑暗时期？！
——毕竟几年前的樱坂地区是连精灵联盟成员都不能信任的。
——挑战道馆，挑战联盟，训练师所做一切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事，在“花鸟组”的操纵之下，真正能够成为冠军的人，或许只有在他们看来适合被利用的那些。
——也就是说，必须是如假包换的怪物才行唷。
——樱坂地区……失去了希望。
薰风的话语如同一连串惊雷般在泉的脑内炸响，那一瞬间她忽然比谁都深刻地理解了那位青年的心情。
忘记自己是星星的青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道光芒便已经坠落。
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生不逢时。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真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幸运混蛋了。
那之后，泉连自己是怎么跟千草道晚安的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却只见浅野站在走廊中等候着她。
“‘我的脾气可是很好的，随你说到什么时候’，镜花还真是吹牛不脸红啊……”浅野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
“水月？”泉怔了怔，下意识地将脸扭向一边，语气顿时带上了些许愠怒的色彩：“我好像叫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镜花看起来不太对劲、我也很想爬回床上装睡……”浅野看起来很是为难，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泉很难堪地意识到，自己又心软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不是偷听！镜花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窗口了，是镜花没有发现我！”浅野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啧。”泉咋舌。
“还……还有。”浅野缩了缩肩膀：“卡蒂狗的事情……我也和雪兔君一起帮忙打听过了。”
“卡蒂狗？呃……”
泉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件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这让她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放下了架子重新望向浅野。
“所以呢，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这个嘛，该从哪里说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