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serker回来时,雁夜已经被柚子扶着坐到沙发休息去了,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虽然还是有些心律不齐呼吸急促,但整体却给人一种非常放松的感觉。
也不知道狂化了的从者是否能够察觉到主人这种隐秘的改变。但是他一现身,雁夜立刻就发现了。
“咕哒子,Barserker把东西带回来了。”
“是吗,那太好了!”
在Barserker回来前的几分钟,柚子刚和雁夜自报了家门,这会儿她正在收拾客厅,一听到消息就将手里的餐桌腿一扔,快步上前接过本子,然后快速翻到有字的那几页。
过了一会儿,雁夜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柚子叹了口气,将本子反过来给他看,“我写的几页被撕掉了。”
这下雁夜不说话了,低着头好像十分自责。
“不怪你,是Assasin太狡猾了。”柚子随手把本子一仍,在他旁边坐下,宽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可你当时那么着急——”
“我着急是因为里面有一大段是关于我自己的。”
雁夜直愣愣地看着她。
“两天前,我跳海自杀没死成,身体从那时候起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变得能够触碰魔力。本子里前面写的就是这几天我做过的事,以及对这具身体是否能够使用魔力、如果有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能力的猜测和事实依据,真正有用的也就是爱因兹贝伦家族和卫宫切嗣的一点模糊的消息,但是这些远坂时臣应该都知道了。”
雁夜的脑子好像不太够用,他其实最先应该问她为什么要跳海自杀,但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杠上了他宿命般的敌人,“Assasin和远坂时臣又有什么关系?”
他越发糊涂了。
然而柚子却微微一笑,只是淡淡说着,“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就没了下文。
雁夜被她打发去休息,而Barserker却被支使着将客厅里报废的餐桌当做垃圾丢掉。
第二天意外下了点小雨。天气阴沉沉的,看得人的心情也没有办法开朗。
柚子早早的就收拾行李,要跟着雁夜回间桐家。经过昨天晚上,她和她的家都已经不安全了,迟早会被Assasin的监视网纳入其中,但是间桐家作为一个冬木数一数二的魔术师家族,结界的防御能力和强度就不是Assasin能够轻松潜入的了。思来想去,还是间桐家比较安全。
在此之前,柚子又专门去了趟商店街买的点东西,路上也偶尔向雁夜科普关于Archer的性格,让他知道即使按照圣杯战争的规矩,吉尔伽美什是远坂时臣的从者,但也不是时臣能够轻易拿捏的。
与此同时,坐落深山镇在更高处的的洋馆里,远坂时臣正在地下工房听言峰绮礼报告昨天夜里Assasin截获的消息。
情报内容是关于一名少女。
“……她似乎知道许多十分隐秘的情报,很轻松地说出了Archer的真名和宝具、以及我的来历,关于爱因兹贝伦家族也提到了卫宫切嗣,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关于Barserker和Assasin的真名,恐怕也是知道的。……”
从面前古老的留声机传出来的声音有些许失真,但在那声音里传达出来的隐秘的担忧使远坂时臣深深地皱起了眉。
“还有她的目标——”言峰绮礼接着说道:“她想要得到老师您的从者——Archer.”
连接着宝石的黄铜线还在震动,这表示通话还在进行当中,但是远坂时臣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这让对面的人不得不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老师……?”
“我在思考,绮礼。”远坂时臣问:“昨天晚上Assasin被Barserker撞见的时机如何?”
没有第一时间对情报内容的主人公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与时臣有着三年师生情谊的绮礼很快就明白了他关心的症结所在。
“在另一个Assasin个体被Archer杀死之前。”
“那就好,”在言峰绮礼面前,与时臣一模一样的留声机里传来放松下来的声音:“只要这个战略成功,敌人就会放松警惕。”
“那名少女——”
“你担忧过头了绮礼,那个从者是最强的。”
想必也是看中了吉尔伽美什的强大,所以想要抢夺过来增加战争的筹码,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远坂邸。
远坂时臣欣赏着自己手背上的令咒,无声地笑了起来。
“继续派Assasin监视吧,距离再拉远些,不要暴露了。辛苦你了,绮礼。”
说着这样胜券在握的话,通信断掉了。
言峰绮礼时常觉得在远坂时臣身上,体现着一种“天选者”的自信与骄傲,但往往会因为过度的自信而无视一些细节。就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如果是言峰绮礼的话,他一定会在接到报告后,立刻隐秘而迅速地杀掉这个神秘的入局者。
因为不管从何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有弱点,而掌握的情报越多,弱点就会暴露的更快。对于Assasin描述的少女的神态——那样的从容不迫和远坂时臣身上的自负其实没有差别,那其实是基于自身实力的一种信任的表达方式。
她绝对知道得更多,甚至于可能已经掌握住了Archer的弱点。
言峰绮礼凝视着留声机底部的宝石表面映出来的自己忧思的面容,他在想,或许Assasin被Archer所杀这件事,瞒不过这名神秘的少女。
不知道在工房呆了多久,言峰绮礼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检查了一遍时臣借给他的通信装置,这是远坂家祖传的魔导器,它的外形是一台看上去像古董一样的留声机,但是大喇叭下面并没有用来放唱片的圆盘和唱针,而是通过一根金属线连接在一颗大宝石上。
同样的在远坂家作坊里还放着一台同样的魔导器,两个装置的宝石通过共振,就能够互相传送喇叭中空气的振动。
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当下,明明无线电要来得更加方便和快捷。但魔术师总是喜欢与普通人割裂,就像是贵族与平民那样使用的知识和技术都理所应当不同的区别开,而远坂时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能理解时臣这种作为魔术师的优越感,但时臣却无法理解他,但是在对话不用担心被监听盗听这一点上,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检查过装置,确认完好后绮礼没有留恋的离开了这里。
从早上开始就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直到现在也没停。言峰绮礼因为昨晚的事件,被作为最初的失败者送进教会接受保护,此时他正从地下的工房走向一层的起居室,但是当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的时候,却生出了一种走错房间的不协调感。
原本质朴的房间变得像旧世纪的宫廷一样,充满了豪华优雅的感觉。
带来这种改变的是大约是旁若无人躺在长椅上的吉尔伽美什,此时他身上穿的并非一贯的黄金甲胄,而是充满了现代感觉的衬衫和皮裤。
有一说一,言峰绮礼觉得那条裤子的花纹在视觉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蛇。
他有些讶异时臣的从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便已经从时臣那里得知,这位从者自从被召唤以来就凭借单独行动的能力而任性的到处“散步”的白痴举动,但却想不到就连下雨天这个人竟然也呆不住,更想不到的是,这个人会出现自己的房间里。
还是说,关于刚刚的对话,时臣又有什么新的指示。
但Archer仅仅是将他从绮礼房间里搜刮出来的红酒优雅地抿了一口,“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和时臣的藏品比起来你的更加高级呢。真是不象话的弟子。”
“……”言峰绮礼无言的望着桌子上摆着的许多空酒瓶,貌似这个不速之客将他所有的藏品都拿出来逐个品尝了。
比起时臣将Archer奉为座上宾的恭敬优雅的作风,绮礼对他这种随便进入别人房间和喝光别人藏酒的行为一点都不欢迎。
于是他用听起来甚至有几分生硬的口气质问Archer,“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报告给时臣的那个女人,是本王看中的东西。”
言峰绮礼狐疑地看过去。说这话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的眼睛微微眯起,细长的瞳孔深处流露出来的精光,似是暧昧又似杀意。
“别这么看着我,绮礼,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哼,随随便便进入别人房间的家伙,却指责别人的行为失礼。”
“不要那么小气,美酒也需要品尝的,否则不是白白浪费了美味吗?”吉尔伽美什端起酒杯发出了邀请。
言峰绮礼说不过他,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追究到底,只是说两句抱怨罢了。但是他很好奇,英灵看中了一个女人什么的,有点超过他的想象。尽管说这话的人是那个高傲自大不按常理出牌的Archer.
为什么?他想问,难道即使是吉尔伽美什王,在仅有的被召唤现世的时间里,也会对女人持有欲望吗?
吉尔伽美什突然大笑起来。
言峰绮礼看着他白痴一样的举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心里话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就是这样,所以呢?”他并没有因为这种不好的心事泄露而感到抱歉或者尴尬。
“绮礼,你可比时臣有趣多了。”吉尔伽美什开心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那个女人还谈不上欲望,只是因为有趣。”
“有趣?”言峰绮礼的声音拔高了一点,请原谅他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因为有趣就一路尾随,以至于跟到了间桐家,甚至后来还和Barserker发生冲突。作为御三家本来就是各个御主争先监视的对象,这次小型战斗恐怕已经引起敌人的注意了。如果不是Assasin及时出现,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
据Assasin回禀,当时Archer差点动用宝具了。事后时臣虽然不敢对引起麻烦的当事人抱怨,但私底下却有些后怕的让绮礼告知Assasin多多留意Archer的动向。
而引发了这一系列后果的罪魁祸首,却说仅仅是因为有趣?
“绮礼,你不会一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吧?追求愉悦不是很正常的吗? ”吉尔伽美什红宝石一样的双眸绽放着探究的神色,他坐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酒,同时也给另一只杯子了倒了酒。
“所以,关于那女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在言峰绮礼看来是有些执着的发问,却让绮礼陷入了沉默。他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似乎是在考量什么。
吉尔伽美什耐心地等待他开口,在手中的酒杯第二次被添入艳丽的液体时,言峰绮礼从口袋里摸出几页纸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柚木琴子,穗群原学院的二年级生,几年前因双亲意外去世,被远方叔叔一家代理监护。她的身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从前也没有与魔术师之流的人有过交往,从资料上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只是资料上,绮礼,资料外的地方可一点都不普通。”吉尔伽美什一边说着结论,一边取了纸一页一页翻开看。
关于爱因兹贝伦和卫宫切嗣的那半页直接被无视,他找到了柚子的自我记录,还有关于他自己的记录,按照顺序一点一点的读着。
关于柚子本人的记录,更像是普通人急于跨越门槛迈向魔术师一侧的努力和试探,但是后面关于吉尔伽美什的部分就有些惊人了。
“……真是了解。”才看到一半,吉尔伽美什就情不自禁地赞赏出声。
居然连全知全能之星、天之锁和乖离剑等等这种东西上面都有写,后面甚至于喜好和性格、过去为人时的事迹都有提及一二,可以说关于Archer真实身份的这部分信息不可谓不详尽。
这个女人比Archer的御主时臣还要了解Archer,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言峰绮礼在看到这些的时候,甚至荒谬的想过她是不是Archer转世而来的母亲,是隐藏的从者。
如果换了旁的从者,此时怕是会生出一点被人彻底掌握了信息的惶恐,但对象是吉尔伽美什的话,反而不会将这种顾虑放在心上,所以他看得十分开心,并时不时的加以点评和纠正。
直到了后面那几段,“哦?连你也在上面,绮礼。我看看,……圣堂教会,代行者,呵呵,为什么这些没有向时臣报告呢?”终于从纸页里抬起头来的吉尔伽美什,犀利的眸光锁定了旁边沉默的青年。
“看过这些,你应该知道这个女人对于你们而言有多么危险。如果你将这几页纸交给时臣,我敢保证他会立刻对这女人下达抹杀令。你刻意隐藏下这么多情报,究竟有什么目的?”
从吉尔伽美什细长的瞳孔里射出来的光是充满了兴味和探究的,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时臣的想法,仅仅是好奇使得言峰绮礼这样做的动机。
“你就是这样从窥视别人的秘密中获得愉悦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高兴,你终于和我一样,发觉时臣是个无趣的家伙了。”
看出言峰绮礼的回避,吉尔伽美什没有再深究下去,眼下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这样愉悦的笑容太过刺眼,不知不觉将双手交叉握在一起的言峰绮礼告知了吉尔伽美什,就在今天早上,少女跟着间桐雁夜去了间桐邸,还带着行李,明显是打算长住。
果然,男人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下去,“竟然真的和那条疯狗的御主搞到一起去了。”
言峰绮礼安静乖巧地坐着,只是,他对吉尔伽美什因自己一句话就变了脸色的事,忽然有一种隐秘的欢喜在心底悄悄滋长。
“多亏你了,绮礼,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了你的报告,恐怕我还要在这个不能以畅快心情出门的天气,和无趣的时臣在洋房里待上一整天。”
随着吉尔伽美什站起来,房间里的所有光线似乎都集中到他身上。这就是拥有世间一切财宝、人类最古老的英雄王,华美的身姿能够轻易地夺走人的视线。
就在他离开之后,言峰绮礼重新拿起那几页纸,目光落在最后的段落上,寥寥数语,将言峰绮礼这个名字,和卫宫切嗣放在了一起。
像画重点一样被单独标记了出来。
这就是他瞒而不报的原因。
从来没见过面的神秘少女,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名为言峰绮礼的人现在的心情,就连她也认为言峰绮礼能从卫宫切嗣身上找到答案。
虽然言峰绮礼最初是抱有这样的理由刻意的抹去了柚木琴子的部分威胁性,但是他的预想结果是不需要从者出手,而是时臣派他去亲自解决少女,这样一来他就有充分的理由与此人见面。
也许见面之后的交谈,会对自己空虚的内心有所启发呢?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坏,至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许Archer会喜欢他报告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