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远行（1）
神界，神教院。
人潮熙熙攘攘，数千名学生彼此推搡着，老师们都忙着维持秩序，但是却无法抑制住涌动着的人群。
现在学生们所在的地方是神教院的礼堂。平日里禁止入内的神圣礼堂，现在却成了市场一般嘈杂哄闹的地方。虽然说这与今次的毕业测试比较特殊，而且全体学生都会在礼堂观礼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神教院一向过于宽松的校风，以及某位完全不靠谱的校长……回想起了搜集到的有关这位很少露面的校长大人的部分信息，离琦垂下了头。
（不过真是大场面呢……）
离琦心里默默感叹着，但仍是一副半眯着眼的懒散模样，更显出他中性的气质来。
他身旁的白陆离牵着离琦的手，到处张望，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新奇的样子，她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但目光又从不在某处停留。
（呵呵……应该说不愧是大小姐么……）
对此离琦嗤之以鼻。
虽然神教院校风宽松，但也不可能让学生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过于吵闹。不多时，一道金光闪烁着从礼堂的高台上慢悠悠地旋转飞下，而后越来越快，化做了一道金色的流星，拖着亮丽的尾翼，直直坠到了地面上，散成了巨大的光圈，笼罩了整个礼堂。
“毕业测试就要开始了哟，大家不安静一些可不行呢。”
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样的声音也从高台上传了下来。声音不大，但是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要说为什么的话，在光圈形成的同时，声音消失了。学生们嘈杂的声音，教师们训斥的声音，人们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外面的声音，都被平等地消除了。
所有人都呀然停止了动作，盯着不知何时端正地坐在高台上的女孩。她看起来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透出一抹沧桑感。显然实际年龄远超出表面。
女孩金色的长发束成了单马尾，随意地拖在身后。
“我是神教院的校长，希尔莉亚。”
简短的介绍后，希尔莉亚就摆着端坐的样子一动不动。
“……”
介绍过后，金色的光圈消失，声音又回来了。但这时没人再敢大声喧哗，只是紧张地看着这位似乎很严肃的校长，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在一阵沉默之后，从女孩后面走出一个紫发的少女，附在希尔莉亚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希尔莉亚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是忘词了么？真是名不虚传呢。）
希尔莉亚开始滔滔不绝，但是离琦没有听的打算。他小幅扭动着头，仔细打量刚才在喧闹之中没能好好看看的神教院礼堂。
礼堂的顶上和四壁都被歌颂【神】的事迹的壁画所占据。不知是出自谁的笔下，精湛的技巧令人惊叹，甚至用了不知是神力还是所谓视觉错觉的东西，模糊了四壁与礼堂顶的界限，像极了一部宏伟的史诗。刻意画在礼堂顶上和四壁，让人不得不仰望，自然而然为全身沐浴在光中，正体不明的【神】所威服。
（神话故事和夸张么……真是这样就好了呢。毕竟，这可就是我将要面对的……）
胳膊突然被旁边的某人晃了晃。
离琦皱眉看向白陆离，只见她将脑袋点了点周围：附近的人都盯着离琦。
（可能是刚才动作太大，被认为是不敬了，么。）
离琦肃然，微微低头，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周遭的视线也随之散去。
（令人怀念，呢。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呢……）
一转瞬，脑中的想法就溜走了。
（到底是那个时候呢……）
头脑里又开始了。播放那些发生过，没发生过，具体，抽象的片段：云颜在火焰中奔跑时的惊恐面容；自己背叛家族时那些人怨恨的眼神；白陆离绝望而空洞的样子；扭曲的天空，白色的火焰，由外向内生长的树木，固化而可见的空气。
再往过后，片段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连样子都看不清，只是从脑中呼啸而过，什么都没留下，除了疼痛。
离琦很想失去意识—就像他以前所做的那样。
（不行呢……要是在这里倒下的话，一定会引起那位希尔莉亚的注意吧……该死的代价……啊啊啊。”
不知道是否说出了口，亦或只是一声压抑着的呻吟。但是旁边的少女注意到了，自然地用胳膊挽住了离琦，让他不至于软倒在地，同时也免于了被其他人注意到。
（什么都做不到么……还是一样呢。）
终于回想起了一点往事的少年努力地缠住少女的胳膊，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
（结束啦。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呢。就算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至少也会对我感兴趣吧—偏偏在这种时候倒下的学生。）
本来已经涣散的意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让离琦迅速得出了最正确的做法：控制逐渐不听使唤的身体顺势靠在少女身上。但在这短暂的清醒中，离琦莫名地犹豫了，然后失去了机会。
（为什么呢？……）
带着疑问，少年看着撑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想着自己的犹豫，最终失去了意识。少女从背后抱住了他。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中了。
（神教院的房间是单人单间而且有好几把钥匙真是太棒了呢。）
这么想着的少年，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摆弄着灵导器的白陆离。
（从手指的动作来看，大概是在打游戏吧。没有一直守到我醒真是太好了呢。）
“喂……”
离琦有气无力的声音引起了白陆离的注意。
“诶？！我我我才没有打VT咧！！！”
慌慌张张藏起灵导器的少女突然意识到并不是在上课，安下心来。
“别吓人啦，真是的。”
（虽然想提醒她VT这游戏中途停止操作会受到严厉惩罚，不过嘛……）
“你的病，还是老样子吗？”
将灵导器收好的少女拢了拢头发。
“啊，嗯。没有什么变化呢。”
（病，代价也可以称之为病吧。）
（我也没有对她说实话的义务。）
“偏偏在那时候倒了，真是麻烦咧。幸好已经毕业了，不然麻烦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白陆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停住不说了。
“还没有毕业。”
（难为情么……也是呢。现在还不是确立关系的时候。）
白陆离飞快地点点头，
“是呢是呢，话说话说，毕业测试你打算怎么办？”
（毕业测试……就是开始呢。）
“就这样混过去呗。反正和年级第一搭档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少女不满地撇撇嘴。
“喂喂，你好歹也是和上位神祗契约的神契者兼年级第十一哟？对自己有点要求吧。”
（我要是不把一秒的力量分成一百年的份还不是只有年级倒数的份。）
对于完全不理睬自己的少年，白陆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等着榜上我是吧？！”
“要不然呢……”
“哎哎哎，你没救了。”
少女又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就在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VT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丧着脸的少女看着手上的灵导器—显然一局已经结束了，
“我不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陆离飞奔出宿舍，只留离琦一个人躺在床上。
早有准备的离琦默默将耳朵松开，缩回了被子里。
（越来越危险了啊……各种意义上都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