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就可以了吗？”波尔挑了挑眉，那神情活像又要开始推销什么零碎小玩意。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塞西莉亚当下点了点头。
此时我们正处于迪兰特的最外围边缘，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城市的一部分，大概还要前进较长一段路才能看到城外湖与通向城中的岩桥。
“你们是要进行测试？这个时间段才进入学院真是少见啊……”
现在所停驻的地方，跨过灯所保护的范围，便是迪兰特名声在外的废墟群——现在的紅渊地带。虽然从学院角度来说，这种范围的紅渊要清除镇压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最终的决定却是将其作为学徒的训练、测试区域留存下来。
基本处于可控范围的稳定区域——这是学院的评价。
招生时段结束，往往会分配导师到废墟群进行分班测试——这不仅是从能力级别，也是从能力方向进行的考量。毕竟术式作为理想化的能力，因为其多样化而难以进行统一训练。尽量严密的方向分类，对于学院而言是重要的前提。
“嗯，测试……这个时间的话，他们都要开始中期测验了吧。”塞西莉亚想了想如此回答。
“哦哦！那你可要好好看好她啊！可别一个晃神玩忽职守了！”波尔拍了拍我肩膀。这几天我大概留给他相当好的印象，那也难免，毕竟所有体力活我都不得不掺上一脚。但是——
“嗯。”
“嗯？”见到回答的是苍蓝发色的少女，商人一愣。
我稍稍撇开视线。
等到他们离开，直到塞西莉亚回话为止我一直死死盯着她。
“我也知道你好强不会只是一辈子的事。”看来她是故意的，“但是，被侍奉圣贤的英雄推荐的新生——这个名头应该不坏。”
『而且这样的缇兰也比较难得嗯。』你的心声我都听到了真是抱歉。
我和她转身向废墟群内走去。
“而且，你要加入殿下这次的开荒行动吧。那么，至少需要一个身份。”
“嗯……我欠卡雷斯特的。”
我很清楚那天晚上自己都干了什么。将守护卡雷斯特的圣遗物用作私用，以致那片土地化作紅渊。
为了一群人的归所，而夺去另一群人的家园。即便从紅渊开拓一片土地再作归还，那肯定也是无法简单抵消的事。白子的王……过去利贝拉因为于紅渊之下守护人类而获得英雄之名。而选择拯救一些人却放弃另外的人——这种天平，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
必须如此？
现在我已经无法执着于英雄这个称呼，却没法接受那种滑稽的现实。所以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能够再次拥有能够被称之为家园的地方。
“卡雷斯特的话，基本流散各地。有寄宿于教会，也有决定在异地开始新的生活的人……嗯，总之，不用操之过急。”
“……哼，也是急不来的事就对了。”我叹了口气，“倒是阿贝尔那家伙竟然就没了音信……”
“确实。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恢复了原貌，为什么没有直接返回克莱斯勒……”
因为知道她这句话是出于疑惑而非怀疑，我并不介怀。
“米拉也是……不过菲欧露肯定能处理好就是了。”
“你对自己家的女仆真是相当信赖。”
毕竟她的能力某种意义上已经完全超越一般家庭所需要的女仆了。在术式上能当我和塞菲老师的女仆……我撇了撇嘴。
说到可靠与否的问题，我突然想起件事。
“那个啊……塞西莉亚。”
“嗯？”
“虽然你好像是有申请了我的测验，但是……你清楚具体流程？还有，熟悉这个废墟群吗？”
“任务的话姑且做了笔记。这个废墟群……稳定的安全区？”
就是完全不懂的意思？
“毕竟，我们当时都是直接特招的。”真是一语中的。
而且。
“而且，入学之后也一直逃课没有参加和这里相关的训练……你也是，整天泡在教堂里吧？”
不尊重学生本业的报应难道要现在偿还了吗？
“总之，评定标准是？”
“方向性……缇兰是以对渊剑术为主的前卫。这方面由陪同者评定。”塞西莉亚掏出一张纸条，“能力等级……嗯，把自己的名字刻进相应区域。”
“啊？”
“嗯，只是名字——‘到此一游’什么的要是刻上去会被退学处理。”
你也会开玩笑啊？
“这是原话。”
“……这么说的话，既然是用作等级评定，废墟群是有区域划分的那种紅渊咯？”紅渊虽然被视作一片混沌，但如果以据守地域为主要规律的渊民较多的话，形成危险程度分明的区域也并非不可能。
简单来说，就是废墟群里可以用ABCD之类的标签来进行危险等级划分。
“废墟群以危险程度从低到高被分作E到A五个等级。入学评定后，每年都会有两次类似测验，如果连续三年停留在一个等级，就会被视作没有提高空间而以当前等级结业。”少女稍作停顿，“刻下名字的时候要使用特别的导具，那样记录会同时出现在学院所保存的万叶册上。”
“哈，大家还真辛苦……”
“你可要搞清状况。”塞西莉亚堵了我一句。
“那A级区域在哪？”
少女转过头。虽然她并不需要看我什么表情，但她明白自己这个动作可以表现质疑。
“虽然你是缇兰，但现在是乱七八糟的劣化版。”
哪怕是劣化的我也不可能会输给那群学生——但确实，现在的身体要进行评定测验有诸多顾虑。
“那个……塞西莉亚，评定期间你在哪里？”
“形式上我会躲起来观察你。”
“不能出来陪我说话吗？”
“你变成这种角色了？”少女愕然，“但形式很重要。”
塞西莉亚那一脉以坚守仪式与传统为使命，在这方面无法通融倒也能够理解……但是这样的话，待会怎么办？
“对了，这个是刚才提到的导具，刻名时会用到。”她说着递给我，那是一片木刻的红叶，“区域的话使用‘寻印’就行了。”
那是一种泛用术式，往往用来查看同样用术式留下并公开的信息。我激活它，然后眼前升起数条光所筑成的长线，长线的顶端，则直接标注了诸如“E级刻名区xxx”、“B级刻名区xxx”这样的信息。
“刻名的场所在那些线下方可以找到。”
“哦……术式的先进显露无疑呢。”我转过身，却发现塞西莉亚已经消失不见。
『加油。』
这就够了。
才怪。
考虑身体状况百般折衷后，我选择了一个较近的C级刻名区。
“空穴墓地”——不是我有这方面的恶趣味，只是因为这里最近。虽说是墓地，死去的尸体与人类的鬼魂是一个也没有。而且零碎的建筑残骸相对较少，无视那些地面空洞与散乱墓碑的话可以看做地势空旷。
我原本打算借着那一句加油直接冲到标记线下，但缺乏指向性与持续性的一句祝愿，最后并不能支撑我到终点。这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我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止步于，第三只骷髅兵！！？
我是真想把牙咬碎了。但就算我不要脸地大喊让塞西莉亚给我加油鼓劲，从根本上她的“声音”也不可能成为一场评定的助力。
对她而言，缇兰再如何也与自己相近，哪怕身体异常，也不会把这种评定当做是我的困境。加油算是朋友间的礼节，怎么可能真的担心这种事？那种担心都会成为对我的一种侮辱——她或许是这么想的吧。
当然，到刚才为止我也是这么想的。
又一把剑在手中化作渣屑，我有些费劲地去取下一把。这样下去，我大概都撑不到远处那个幽魂飘过来。
『不能……』
『不能在这里……』
嗯……是不能——等等？谁的声音？
“锁定”了那犹如挣扎的求生欲，我挥剑弃剑，任那些渊民同剑一同化作渣滓，快步到那声音的来源处。
在一个犹如虚空阴影的化心妖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就和我一样——脑中不自觉有这种想法。
像我一样，那是一具断了丝线一般瘫倒在地的人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