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如静止，但那也只是感觉。
时间不可能停下，停下的只会是人的感觉。
心中的悲痛敌不过现实的钟摆。分秒流去，变幻万千的世界，容不下过去的自己。
我刚是哭了吗？
没有，把泪抹乾的我，当然没有哭过。那只算是落泪而已。
後背微微耸动的希尔，是在哭吗？
没有，她没有。至少把脸埋在大叔的上衣中的她，让我看不见那正在哭泣的面容。
「月，我们来抱一抱。」
两人分开了，在希尔喊出伪娘的名字後。
希尔转身，脸上没有泪痕。
所以说，我是对的，她并没有哭。她那红肿的眼角，不过是久经劳累而出现的徵状，没什麽大不了的。
正在深呼吸，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自己。
「我知道你最近的日子很难过，而且也放不下他。但是，我们的任务还是需要完成的，不是吗？」
希尔轻拍月的後背，配上她那纵使沙哑，依旧温柔的声线，让这单纯的相拥，变成了单方面的慰藉。
「我知道，都过了一段时间，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月下巴扣在希尔肩上。她的面容被黑布遮过，使我看不清她实际上的表情。
「五号应该和你谈了不少，我在这里也说不到什麽了。只希望你能明白，做出这样的决择，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其实，我，或是我们，在加入的时候，已经很清楚後果了。只是没想到这麽快就轮到我们其中一个。怪，就怪自己没这个能力，连解毒药都买不起。」
「别这麽消极了，好好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他。」
希尔不等月回应就松开了她。
「准备好了吗？」
希尔强行打起精神，向着五号招手。
「还用说吗？当然是准备好了。」
五号摆手道。
希尔做出同样的手势，接话道∶「都在同一个小队这麽久了，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出发之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名字这东西，在这种时候，还重要吗？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那就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吧！」
「作为这次任务的伙伴，你难道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同为自嘲般的打趣，表情变化甚少的希尔自然不如五号自然。不过希尔此时虚伪的表演，亦不及五号目瞪口呆的样子更引人注目。
「为什麽会是你？不应该是……」
五号颈部缓缓转动，在望向我後，突然收回了视线。
「我就是你的伙伴，有意见吗？」
希尔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
「难道你不知道这次任务的内容吗？」
「怎麽会不知道，我可是小队的队长。」
「如果是这样，为什麽要亲自上场。」
「这……应该就是我的选择吧！就算再不愿意，任务还是需要完成的。」
希尔在开口後顿了一顿，给出了答案。
大叔快步走了过去，双手抓着希尔两肩，强行把她转了过来。他望着希尔，拉近距离，使得两人之间的鼻尖连成了一线。
「这就是你的选择？」
「显而易见，不是吗？」
希尔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把大叔推开。
「为什麽？」
「任务还是要做的，不是吗？」
「可是……」
听见大叔的迟疑，希尔後退了两步，与大叔拉开距离。
「谢谢你的好意，让我知道你的关心。这样就够了。」
说着这话，希尔转过了身。
「不论是我，或是其他人，还是按你的想法，由你来执行。」
心情复杂的她，咽了咽口水，接着說道。
「都会换来其他人的不忍，不是吗？」
「虽然是这样子……」
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叔想跟上，却被希尔回身一手推开。
「照顾好璐璐吧。她是我们几个中最有机会离开的人，而且，她需要你。」
「由我来完成任务，你来照顾璐璐，也是可以的，不是吗？」
「别矫情了！」
希尔打断大叔的发言，头也不回地接话道∶「我是个薄情的人，而你不是。如果觉得内疚的话，就把我记在心里；如果不能，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大叔尝试抓住正在离他而去的希尔，却在希尔灵敏的步伐下，扑了个空。
感觉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重重地踏了一下地。
「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样做！
虽然任务只写着由两个人完成，一个人负责引开敌人，另一个把炸弹安上。可是，安放的地方是饭厅。
你知道把炸弹放在饭厅承重墙上的危险程度是有多高吗？」
「知道，怎麽会不知道，饭厅就在他们住所边上，很容易被守卫发现。不过我也能理解，如果换成是我，看见你将要出行，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大叔看着离去的希尔，静了下来。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剧本不应该是这样写的。
至少不应该在我面对，把真相说出来。
「等等，希尔。」
我小跑跟上，途中快被小石子伴倒，可我还是在落下之前，抓住了希尔的右臂。
「把我带出来的原因，就是要我担任引人注目的位置吧！」
我对着她喊道，使她停止了脚步。
见此，我才缓过的身姿，立在她身後说∶「如果我什麽都不做，不就显得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没有反应。
「所以，让我来完成就可以了。」
我不属於这里。而且死亡，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但这是後话，我没能说出。
「别这样想，璐璐。我只是担心你不能把任务完成，所以才亲自上场。毕竟，你还是个小孩。」
希尔转身，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刚见面的时候，把我叫作小孩。
她早有预谋，是吗？
「如果不需要我的话，为什麽把我带出来？」
也许只有像我这种多次死亡後对生命淡薄的人，才会说出对自己这麽不付责任的话。
比起看到别人痛苦，还不如由我这个罪人，把一切的苦与罪背上。
希尔靠了过来，贴在我的耳边。
「首领要求你来完成任务，洛奇想代替你完成。我作为队长，如果不把你带出来，不就会被洛奇阻止吗？」
短短的一句，有点复杂。
我听不太懂。
也许只是不想听懂。
因为知道事实後，又无法改变，连开口都做不到的我，还不如像一个孩子，装出无知的面容，在自己犯错之後，希望藉此得到别人的原谅。
我需要这样做吗？面对那个不认为我有做错的人……
不过是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的一己之见。
再一次地，事件按着原定的轨迹运行。
得到另一次机会的我，还是什麽都没能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