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李嘉辰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才站起身，首先向着枫志华鞠了一躬，文质彬彬地开口了。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
李嘉辰朝机要秘书打了个响指，秘书用遥控器打开天花板上的投影仪，又降下那副挂着书法墙壁上的白色幕布。看架势，这小子是做了PPT，还挺认真的。
让秘书插好U盘，李嘉辰拿着镭射笔站到了幕布前。
“那么，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嘉辰，是李宗翰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德国斯图加特上学，主修电子信息工程。我在德国留学期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参与了大学有关德国工业4.0的项目。”
在德国留学？据我所知，中国在德的留学圈子非常小，只要知道所在城市和姓名基本上就能找到本人了。回家之后可以找人问问这个李嘉辰的底细。
“我觉得，光华公司不能仅拘泥于光伏设备的制造，更应该……”
“阿嚏！”
一声震耳欲聋的喷嚏响起，李嘉辰吓得没握住手，镭射笔从手中掉落，而加奈子更倒霉，她正端起杯子喝茶，被这喷嚏害得呛了一大口茶水。
然而没人会怪罪魁祸首。
“快，快，给我纸巾。”
枫蓬兰捂着鼻子，发出哼唧哼唧很可爱的声音，四下寻找卫生纸。
感冒了？还是鼻炎？
然而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面面相觑，竟然拿不出一张纸巾，枫志华向正在记录会议的机要秘书使了个眼色，她马上跑出会议室，估计是去找纸巾了，这哪里赶趟啊？
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按在桌面上，食指用力一弹，纸巾滑向枫蓬兰。
盯着滑过来的纸巾，枫蓬兰愣了一下，看来她本不想用我的东西，但碍于鼻涕都快淌到桌面上了，她还是抖出几张纸巾，往自己鼻子上塞。
“咳咳，咱们继续。”
李嘉辰捡起镭射笔，继续讲解。
“更应该提供光伏的支持服务。以跟踪系统为例，目前市场上尚无提供光伏电站跟踪系统服务的公司，有能力研发跟踪系统的企业，其水平也远远低于我们公司。”
说白了，李嘉辰就是想利用光华公司的财力和依靠收购而获得的软件开发能力来研制一个光伏电站领域的操作系统，就像Windows之于PC，安卓之于智能手机一样。
之前枫志华跟我说光伏生意做不了几年了，这个市场几乎饱和，甚至属于产能过剩，光华公司如果不赶快转型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李嘉辰也是想到了这点。
大概是觉得李嘉辰所言在理，加奈子从面前的笔筒中取出笔来准备做记录，按下去后发现笔尖还有红色腊头，于是换了一支，可这支还是有腊头。
出于好奇，我把面前笔筒里所有笔都倒出来，发现每一支都是新笔。
“研发一个通用的跟踪系统可能需要上千万的投资，但是在未来能源源不断给我们创造数亿的收入。”
李宗翰跟着自己儿子说道。
“其实还有更绝的，那就是其他光伏企业负责供货，而我们负责运营。”
这样一来光华公司就长期占据产业链中上游，通过运营从其他光伏企业手里吸钱，就像手游研发，赚钱的永远是运营商而不是开发组。
“接下来是……”
“阿嚏！”
李嘉辰的话再次被喷嚏声给打断了，接踵而至的是枫蓬兰格外豪爽的擤鼻涕声，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默。枫志华尴尬地咳嗽两声，瞪了枫蓬兰一眼。
估计枫志华让她女儿学企业管理的计划是泡汤了，枫蓬兰的注意力完全在面前的设计图上，估计李嘉辰说的话在她那边就像听天书一样。
……
李嘉辰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等他讲完，枫志华同李宗翰和夏廉商量了半天，最后才开始谈蒙古那个电站项目。一切还算顺利，标书得到董事会通过，当然，我和加奈子都投了赞成票。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枫志华笑着扫视一圈在坐的董事们问道。
“当然有。”
我举举右手，枫志华看着我，脸上显出点愠色。
“这个树脂螺丝能抵御蒙古的严寒吗？”
“老李，告诉他。”
枫志华不想，或是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于是向李宗翰摆了摆手。
“郎董请放心，这个树脂螺丝能抵御零下四十度的严寒。”
李宗翰带着不屑的表情说道。
“蒙古极端最低温……”
“请仔细看地址，阿尔泰东部河谷地带，冬季气温不会低于零下四十度。我是公司首席战略官，这点事情比你清楚。”
大概是料到了我要说什么，李宗翰打断我的话解释道，并在最后首席战略官五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以此显示自己的权威。
“不懂就别瞎哔哔。”
李嘉辰冷笑一声，接着自己父亲说道，脸上写满了蔑视。
“可是在河谷地带的话，太阳要升到很高才能直射到硅板吧……”
我尽量使用温和的语气说话，把争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请放心，装机量满足蒙古方面的发电要求。”
“那为什么不直接用金属螺丝呢？”
“因为树脂螺丝便宜。”
“但耐高温树脂螺丝并不比金属螺丝便宜呢，强度也不行。”
“唔……”
听到这话，李宗翰语塞，说不出话来。
之前就感觉不太对，树脂螺丝无论是强度还是耐热性都比不上金属螺丝。如果要说金属螺丝容易生锈的话……
“因为螺丝会接触到不同的金属材料，之间的电位差会遭成严重腐蚀。”
李宗翰终于想到了该用什么理由来反驳我，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像使用什么杀手锏似的大声说道。
“用富锌涂料不就得了？”
“……”
“就算是核电站里的螺丝也是涂富锌涂料的，我想咱们公司的产品还没核电站那么高的防锈要求吧？”
李宗翰原本得意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他干咳两声，随手翻看标书，盯着螺丝那页看了许久也没说半句话。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能看到阳光照耀下，他鬓角中闪闪发光的汗珠。
“那你刚才为什么投票通过？”
一直做旁观者的枫志华脸上的愠色已经消散，他看了一眼李宗翰，然后扭头望向我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不懂随口问问而已。”
我耸耸肩，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