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七 追忆
此部分章节将作为我真正意义上的自序。
我对虹月说谎了，我在那个快要消亡的夏天结识了一名女孩的事，自己喜欢上她的事，甚至是名叫关月的女孩，全都是——谎言。
在那个夏天死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弟弟，名叫夏末。
“哥哥，有什么高兴的事么？”晚饭时，脸上不自觉挂上了一抹笑容的我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坐在我对面，捧着碗咬着筷子的他这么发问，然后半眯起了眼睛露出坏笑来，“哦？难不成是有女孩子向你表白了所以在那里暗自窃喜？”
看着一脸坏笑的他，我摆出了一张颇为无奈的脸孔：“什么啊，小鬼头，是高校的录取通知，我考上外地的高中了，下学期或许会离开这座小镇去别的地方念书喽。”
“哦，”他夹在筷子间正准备放进嘴里的豆腐停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真是好消息，这么看来我也得继续加油了。”
“啊，不过先等你升上初中吧，”我随意地敷衍了两声，然后舀了一勺清汤倒进碗里喝下一口，“话说你最近弄的汤要好喝了不少啊。”
因为我课余时间还得外出打工的缘故，所以家里的饭菜通常都是他一个人在负责，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会由我来做。
“因为哥哥你平时太忙了嘛。真是，刚才看你一个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笑，我还以为哥哥是有喜欢的女孩了呢。”
“噗……咳咳！”我差点将嘴里还未咽下去的汤全喷了出来，然后一面狼狈地擦了下嘴角的汤渍，一面看向他，“鬼鬼祟祟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家伙此时竟然用筷子指着这边大笑起来。
我家弟弟有着清秀惹人喜爱的面孔，不过分地说还甚是可爱。因为我们从小没有父母的缘故，不得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早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所以我很自然地又是扮演哥哥又是扮演起父亲的形象来，偶尔也会看到他像这样子在我面前撒娇。
“好了，就不捉弄哥哥你了，”这家伙居然快笑出泪来，然后看到我没好意的脸后才像是艰难地压制住笑意一样，“不过，得为哥哥你好好庆祝一下。说起来，哥哥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么？”
“对了，说起来明天好像是你生日了吧，不如就一起庆祝好了，”我刨了一口饭，想起这事之后如是说道，“还有，小鬼头就别学人家送东西了，你现在只要好好给我念书我就该感恩戴谢了。”
“欸？”他用那种不服气的眼神看了我两三秒，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你上次给我看的那本书好像挺有意思的。”
“菲利普·兰德的？”
“嗯嗯，”他的眼瞳中充满了神彩，点了两下头，“虽然还没有看完，不过，不得不说你看书的品味挺不错的嘛。”
“切……说得我好像在别的地方就没什么品味一样。”
“嘻嘻，”他悄声笑了起来，“哥哥你还有那个人其它的作品么？”
“这个么……好像就那一本，如果你喜欢的话隔天我去书店看看吧，那人的作品我也感觉蛮有趣的。”
听到我的话之后，他好像思考了起来，不过在我看向他时又露出了笑脸，让人不知道这小鬼头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天的补习之后我自己去吧，就不劳烦哥哥你了。”他一面笑着，一面刨了口饭。
晚饭后，我们来到了公寓顶楼的天台上，看着眼前的世界沐浴在浓烈的夕阳之下，然后这似血的余晖不久也会湮没于远处的地平线。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我们现在就能够一家人在这里看这样的景色了。”他这样说道，笑着的小脸在夕阳下看起来有些寂寞。
而我则是看向了远处，目光中一片淡然。
“喂……”我的声音让他转过头来，但我依然注视着远处，任由傍晚的风轻拂过头发，“将来我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带上你的。”
我这么说道。
我的话让他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那是比起夕阳更加瑰丽的色彩。
“谢谢，哥哥，太喜欢你了！”
我故意做出嫌恶的样子：“哈？男人之间竟给我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哈哈，”他清脆地笑了两声，再一次看着远处，双手搭在栏杆上，“不过，哥哥总有一天也会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孩，早晚会成立起自己的家庭吧，到时候可别忘了好好承担起丈夫跟父亲的责任来啊。”
“够了够了，真是不想被你这小鬼头这么说。”我这么扶额道，然后就对上了他那一脸奸笑。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不要忘记了那个约定啊。”
我把手掌搭在了他的头上，应付似地回答道：“是是，我对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上帝耶和华、圣母玛利亚起誓，这样可以了吧？”
“哥哥你的信仰真复杂。”
“啰嗦啊你。”
那个时候的约定，却被到来的夏天给无情掠夺了。
在接到那通电话时我几乎不敢相信，以至于整个人呆立当场，当我好不容易回过神从打工的地方出来后，一路狂奔来到了医院，然后看到了——
正躺在白花花病床上的他，周围吊起了输液管还有输氧设备，唯有那双眼眸紧紧闭着。病房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到了正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我之后好像说了什么，但是我却听不清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他距离我这么远，明明不过几步之遥，但是，却再也无法靠近。
现在的自己感觉站着都很吃力，一步步摇摇晃晃地向病床方向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昨天才说好了……
“将来我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带上你的。”那句话在耳边回响……
那么为什么……
感到胸口有些闷堵，一步步来到了病床前，我不知道现在挂在自己脸上的是何种表情，想来一定相当糟糕吧。
快醒一醒啊……
现在映入眼里的，就只有夏末那安详的脸庞。我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在无力颤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跪倒在地面。
身边一个白大褂的医师突然对我说道：“请问，你就是这孩子的家属吧？”
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了，我只好颤抖着点了点头，感觉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样。
然后，他从旁边拿出了一个纸袋子，在一角沾上了鲜红的血迹，我听见他用那种安慰死者家属的语气说道：“这个是在事故现场发现的，这孩子最后说要将它交给什么人，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你了。”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慢慢掀开，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在一瞬间彻底颠倒了过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了我的大脑——那是一本塑封好的书籍，菲利普·兰德的《神与小丑》。
他是为了去买这个才……
我的视野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了。
有谁……拜托你去买了吗？笨蛋……
“啊啊！”我终于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明明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却再也不会对我露出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了，像以往那样打趣的闲暇时光，都如同泡影般幻灭……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他的生命，消散在了那个夏季的终末……
后来，我开始独自一人对那天发生的事进行着手调查，在夏末的假期补习结束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不止一次地出没事故现场，据医院说是被车子撞到后造成的创伤，但是当时似乎没有目击者，这样一来调查就愈来愈趋近艰难，但是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一定……要让夺走我弟弟生命的家伙为此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