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小区外停了两辆，车顶上的红蓝灯交错着，昭示着已经结束的危险系数。
人群很快便聚拢而来，在血迹边，撞在树上的车边围得水泄不通。两三个小孩在起哄，但马上就被家长和其他大人赶走了。
现场十分吵闹，尤其是大叔和大婶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事件尚在处理中，警察把人群往外推了推，但一边退一边补的，圈子始终没能扩大。
旁边就停着一辆匆匆赶来的救护车，不过看上去医护人员没有把伤者及时抬上救护车的打算，恐怕那已经完全只是一个死者了。
更糟的情况是，除了断裂的腿部以外，估计原本的身体早已不成人形了吧。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我始终没将视线移开过事故现场，然而……那个响亮的心脏跳动声已经再也没有响起过哪怕一次。
直觉告诉我它还会再响起的，但不是现在。
因为会让它响起的人，已经不再是生物了。
这时，在警察和人群之间你推我搡的较劲中，我隐约看见了被车和树卡在中间的……青年的尸体。
准确地说，只有一个尚且外形“完好”的头部。
我没仔细去看、也不想仔细观察，而且之后视线很快就又被围上来的人群遮住了。
令我在意的不是尸体怎么样，而是……他头上的红光消失了。
我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原理是什么，也许是通过生命感知来运作，但无论如何，它已经彻底消失了。
也许是撞坏了？撞到放在身上的启动器了？
还是说，是因为它的宿主已经死了？
……宿主。
“开玩笑的吧……”
红光和心跳声是同时消失的。
当然二者并不是一定有关联，可我无法阻止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思考的欲望。
二者是相关的。
我能感知到青年的方位，是在心跳响起之后。
而红光就是引导方位的发信器。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
“噗通。”
心跳声仿佛在回应我的猜测一般地突兀地响了起来。
——仪式完成了。
假如这个声音是会和红光一同消失，而红光是随着宿主的死亡而消失的话——
母亲的那个，也是一样的吗？
和之前一样，这次也没持续多久，心跳声就在一声巨响后停止了。
“哥哥，那种事情还是不要多看比较好……”
雾切站在门外，神情担忧地看着我。
看来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了吧，毕竟之前警车开来时发出的声音可不小。
“嗯，我知道。”
“……哥哥？”我转过头之后，雾切突然愣住了。
“什么事？”
“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睛？”
“那个，眼珠……很黑，像章鱼一样。戴美瞳了吗？”
“虽然会喷墨但章鱼是黑色的，我猜你说的是墨鱼……黑色？我的眼睛吗？”
除非我记忆错乱，否则我的瞳色应该是淡蓝色来着。
“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酸痛之类的。”
“倒也没有……”
要说奇怪的话，就只有红光了吧。
话说回来，虽然现在才想起来，母亲早上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头上有红光的事，只是之后被雾切打断了才没有追问下去。
那是只有我才能看见的吗？
……越来越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在此之前……
眼睛、么。
这么说来，变得奇怪的，果然，是我吗。
玄关处的门铃适时地发出了叮咚声。
“一大早会是谁呢……”雾切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又打了一个哈欠。
“可能是母亲回来了吧。”
“哥哥你说谎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
“只是猜测而已有什么谎好说的嘛。”
“是吗？总觉得你有事在瞒着我……”
“怎么可能。”
“嗯……”敏感的雾切当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见我如此坚持便没再继续问下去，“我去楼下看看。”
“好。”
我的妹妹很懂事真是太好了。
我想趁此机会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然而，雾切出门还没走几步，楼下已经传出了作为决定性证据的对话声。
啊啊，早知道应该赶紧把门关上的，至少还是有些隔音效果。
与此同时，雾切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起来，木制的地板发出了杂乱而紧凑的哀鸣。
莫非……
最初我只是以开玩笑的心情想了下，但随后我意识到这并不是空穴来潮——莫非造成这个情况的，其实，是我吗？
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让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红光，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跳声，可是否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压根没能理解它们的意义？
假如、这是神明给予我的提示，他想让我去改变这一切的话，我的迟钝会成为罪责吗？
如果我再早一点意识到的话……
“我们是从她身上的手机里查到的住址，这里是她家没错吧。”
“……是。”
短暂的沉寂之后，楼下又重新传来了来访者与雾切之间的对话声。
“很抱歉这种事还要再确认一次，请相信我，我们也和您一样对此感到难受，但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
“……嗯，没事。”
“你们是死者的家属，没错吧？”
死于红光的第二个人，是刚刚还精神满满地离开家门的，我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