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切安静地听我讲完了所有事，期间偶尔会打断我，提一些她没听明白的问题，大体上都是她听我说。
能感受到她听的很认真，托她的福我可以在平淡的心情下讲下去。
“然后就是现在了。”
“结束了吗？”
“嗯。”
“所以，整个事情大致上就是……”雾切试着做了个总结，“哥哥和某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旧校舍取材，中间费了点功夫拿到了通往旧校舍的后门钥匙，结果在吃完晚饭后到早上醒来之间的所有记忆全部消失，醒来后看到的两个头上发着诡异红光的人——也就是那个青年和妈妈，都在随后出了车祸而死。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大体上。总觉得被你轻描淡写地总结过后思绪清晰了许多，听着好像没那么麻烦了。”
“麻烦的是哥哥才对。”她叹了口气，“为什么仅仅因为两次偶然就要让自己失明，明明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证明的吧。不如说从我的角度看，那个你所说的红光比起杀人标记明显更像是预先提醒危机，哥哥是怎么想到被你瞪一下就会致死这种莫名其妙的异世界超能力上的。”
“有这种可能性。因为这可是两个人几乎同时出了事故啊，一般来说这种偶然性根本不存在吧。再说有半点可能性我都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赌。”
“是是是，谨慎是好事呢，很棒哦。”
“你也不用这么敷衍我吧……”
不知不觉间之前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殆尽了。
各种意义上真的很厉害啊，雾切。
“因为很蠢啊，如果真的被瞪一下就会死的话，我也早就死了才对吧？”
“也许有某种概率或者某个条件……”
“就算真的是那样，至少对我是无效的吧，现在没必要闭着眼睛不是吗。”
“但是万一——”
“哥哥。”
雾切把额头靠了上来，鼻尖相接，温暖的鼻息在皮肤上轻抚而过，携带着雾切身上的清香绕进了我的嗅觉里。
我下意识地想往后拉开距离，但捂着眼睛的手被雾切牢牢抓住了。
她的手有些冰凉。
也是，毕竟已经接近三十个小时没睡了啊……而且雾切的呼吸声明显不太稳，听起来较为急促，想必她现在相当累了吧。
早点把话题结束吧。
只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如果你想知道猫的生死的话，就让我来成为震动盒子的力量或者尸体的腥臭味吧。”
“……”
这鬼才接得下话。
你的比喻也太跳跃了吧。
薛定谔的脑洞居然还能在这接上。
“我相信哥哥。那种仿佛在诅咒别人一样的力量不会是哥哥会拥有的东西，也不会被哥哥的身体所允许，所以，雾切相信结果必然是好的一面。”
“你乐观过头了，都说了别在奇怪的地方相信我。”
“这不是乐观，而是身为一个兄控的自信。”
“意思根本没变吧。”
等等，自称兄控都出来了……你今天也太直白了吧，太久没休息精神恍惚了吗？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雾切叉着腰满脸自豪的样子，虽然她现在和我面对面。
“失去自信的话，不管什么都无法继续下去了。”
她说这句话时，语调显得有些阴沉。
像是在说刚刚提到的兄控的事，却也像是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闭上眼后听觉敏感了不少，虽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直觉告诉我她对这句话有着隐藏在深处的寄托。
……装的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所以反过来说，如果雾切的自信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结束也没什么所谓吧。”她自嘲道。
“我有所谓。别想这些多余的事了，去休息吧。我已经把实情告诉你了，你也该遵守约定去睡觉了吧”
我推开雾切，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是要一个人偷偷脱光衣服自虐吗。”
“脱光衣服是什么鬼，你眼里的我到底有多糟糕啊。放心吧，我不会做你不希望我去做的事。”
“……这句话由哥哥来说有点恶心诶。”
“我不擅长耍酷真是抱歉啊。”
“午饭呢？”
“会去吃的。你先去吃了再睡吧。”
“没什么胃口，现在。”
“我想也是。”
“一想到哥哥会脱光衣服就……”
“你给我去睡觉！”
如我所愿，话题结束了。
而雾切犹豫了一会，随后转身走向了房门。
地板发出嘎达嘎达的哀鸣，声音与我渐行渐远。
不回答她真的好吗？
就这样去睡的话，肯定会做噩梦的吧。
的确对我而言终于可以清净一会了，但对雾切来说，从雾切的角度去考虑的话，实际上雾切今天到现在根本一刻都没有安心过。
为了等我回来而熬夜，因为母亲出事而无法入睡，现在又因为我身上发生的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担心。
……有三分之二的问题是在我的身上啊。
对她，是否有些太过分了呢。
不管平时怎么爱逞强，怎么显得无所不能，雾切终究是个感情丰富的，柔弱的女孩子。
——“失去自信的话，不管什么都无法继续下去了。”
还不明白吗，真冬，她已经在下意识地向别人示弱了啊。
不，不是别人，就是我。
撑起她那无上限的乐观和自信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哥哥。
我自暴自弃的话，连她的份也会一并拖入深渊的吧。
需要担起责任的，是我才对。
“雾切。”
“决定好留一件内衣裤了吗？”
“这梗你玩够了没。”
“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好吧好吧，就让我当一次好哥哥吧。
被作为兄长控着的我，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信任的话，岂不是相当失职吗。
“你睡醒后……我们一起去一趟街上吧。”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没有红光。
好了，至少现在第一步是安全的，感谢你的兄控能量。
雾切微微张大了黑眼圈严重的双眼，随后很快因为疲倦又拉低了眼皮。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高兴。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明明作为妹妹，要求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雾切却一定要稳稳地站在玻璃珠上，笑着，捧着属于她的那份自信，坚强地迈开步子。
……就是这一点啊，雾切。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人跟不上你的脚步啊……
“莫非是要和雾切约会？哥哥终于要物色一个真正的靠谱的可爱又持久的女朋友了吗。”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不想成为依靠别人的家伙，或者说，至少，我需要的是可以不用互相依靠的人。”
啊。
还是，说出来了。
“……那是应该对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并且马上要去做个好梦的人说的话吗？”
“我知道，但是，时机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
“真是糟糕的时机呢，我知道了。”
而对于我的心血来潮的任性，雾切依然维持着微笑，将其全盘接受了。
真的，是个笨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