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铛——铛——铛——
窗户对面的黑色钟楼又在兢兢业业地奏鸣。圣洁的钟声响起，下方教堂中哈里路亚的赞诗开始在耳边兜兜转转不停地绕圈。深红的围墙上，雪白的鸽子们被惊动，呼地腾空飞起，它们像一场白的大雾，沐浴在浸夜前的琉璃色的余晖中，瞬间弥漫整个天幕。而青草的清香弥散在整个屋子，清香地不像话。小鱼在推开的窗户前，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这，只不过是城中微不足道的一景，只不过是第四学院旁的小型研究所内，只不过是窗外的一点点而已。
“看样子，天湖之城斯凯雷克，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连黄懑姬，也不禁发出这样罕见的赞叹。
恪倚靠在小鱼的身后，沉沉地注视起在世间流逝的这一切，心中一直在翻涌某种不安，让她无心沉醉于这片天地中。
“是……是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注意到呢……”小鱼眼中压抑不住的是无限的渴望，憧憬，这哪里像是自己所在的世界，这根本就是小时候在橱窗的壁画中才能看到的极致美丽，足以让她醉生梦死。
“怎么样，这里很不错的吧。”郭岿站在这个空房间的门口，看着三个女孩。虽然这事在她们看来或许唐突，但是没关系，他有信心让她们渐渐适应这里。
“那个！”小鱼听到郭岿的声音，兴奋地甩过头：“恪还有鸡学姐，我们真的可以一起留下来吗？”
“诶，没错！”身为研究员加教员，自己是拥有选择自己学生的权利。所以说，留下来与否，全看她们三个的主观意愿。在他看来，小鱼的答案是肯定的，至于另外的两个，昨天下午和晚上经过一系列的测试和检查之后，郭岿惊喜地发现，不管是黄懑姬还是恪，都是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
“耶！！”小鱼激动地一把抱住恪，“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呢！对不对，恪？学姐？”
黄懑姬耸耸肩，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主要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嗯、嗯！”恪很勉强地挤出笑容，含糊地应答着。
搂着恪的身体蹦跶了好一会儿，小鱼一下子跳到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深呼吸一口，向着天空大喊：“明天！”险些栽下去，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我的人生！新的起点！”
黄懑姬看着小鱼这样，委实不想破坏她的心情，只好自己暗自叹了口气。
问题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了的。
在昨天晚上——
黄懑姬突然找到郭岿，开口就是一句：
“让她成为能力者？你疯了吗！”
“啊？那有什么问题？”郭岿放下手中的工作，不解地看着她。
黄懑姬插着腰，把自己曾经“作的死”，即自己乱动小鱼的核心这件事老老实实说了一遍。苏唯因在飞机上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自己至今记忆犹新。
“哈哈不急不急，这个真的不用担心……”郭岿淡然一笑，摘下眼镜，“昨天，我们这里播送了一条新闻。你想知道什么内容吗？”
“卖什么关子……你倒是说啊？”
“昨天晚上，新闻上提到，前往科珀曼发布新闻的科学家团队所乘坐的飞机遭到袭击，整架飞机差点被砍成两半。”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郭岿在电脑上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身着白色风衣的橙发女孩。郭岿指着照片中的人物：“你们见到的是她吗？”
“嗯……”黄懑姬不用凑近就知道，就是那个女孩。
“那这趟飞机就是你们坐的那趟咯。因为当时她就在这上面，据说是遇到足以与她匹敌的强劲对手。我想……你们可能是在那样的冲击下被震晕过去了吧。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知道，这趟飞机的终点——海神之围，它跟斯凯雷克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此处距离那两个地方，无一不是数千公里。”
“啧……”听了这么多，但是黄懑姬依旧没听到郭岿所谓“不用担心”的理由，又开始不太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点，这就不难解释唐小鱼是怎么突然从这里消失又在科珀曼出现。第二点，不管你做了什么，IEC的分区规则中，每一个主城级城市的权利行使都是相互独立的。换句话说，你做了什么，他们管不着。而，唐小鱼，是我们第四学院的学生。”语罢，只见他从椅子上转过来，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这、这样么……”郭岿的话无疑让黄懑姬心里稳了很多，“可是，那个女人不是X级的么？你难道不怕她来找麻烦？”
“这个就更不担心。”郭岿笑道，“每座主城都各自的管理机构，以及……至、少、一、名X级能力者的守护。找麻烦？恐怕真的会让她陷入连自己都难以应对麻烦。每个城市的人才，都是属于城市的珍宝，我们才不会拱手相让。”
黄懑姬陷入沉默，如果郭岿所言是真，或许……真的可以选择，留下来？
“对了对了，你刚才是说……苏唯因告诉你，是你硬闯了Smoat之后，才被找到的？”
黄懑姬点点头。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郭岿有些激动地拍案而起，“走走走，我非得见见这个神奇的玩意！”
“啊？？”
黄懑姬可能不知道，但是郭岿很清楚，她口中的“硬闯Smoat”指的是非C类能力者在觉醒能力的时候会出现的情况，不是R类就会是传说中的A类，但按照黄懑姬的说法，是因为把自己的HR注入一个核心中才出现上述情况，理论来说这是不可出现的情况，这极大地牵动了郭岿的好奇心。
没一会儿……
“啊嘞嘞！！”小鱼的惊呼险些没把郭岿的耳朵给震聋。因为直到郭岿跟她说起核心的事情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消失了。而上一分钟，自己还跟恪在以前“胡吃海喝”。吃的内容是来自甘斗甫的“合味道”杯面。
“我的包包！！它长这样——”小鱼尽可能地在给郭岿形容着自己的宝贝长什么样。
郭岿认真思考了一圈，发现一件让人悲伤的事实——自打把小鱼和恪接到自己这里来起，就愣是没见过什么黑色物品，于是所有的线索都表明：
“没……没了？”郭岿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怎么……怎么这样……”晶莹的泪珠开始在小鱼眼眶中凝聚，没过几秒……凄凉的哭泣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
“糟了！难道那个女人的目的是……找个理由抢走小鱼的东西，然后就把我们丢下！？”黄懑姬顿时讲出了这番迷之推理。
现场，一片混乱……
“那个，老郭……”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石化的郭岿，大哭的小鱼，慌乱的恪，胡思乱想的黄懑姬……实在是无从下口，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得说出来，不然没法收场了。甘斗甫只好把声音提高八度：“姓郭的！！！白医生刚才打电话来，说了，你把这个孩子身上的一个包落在了她那里！她明天给你送过来！！”
静……
突然的安静，来得是这么尴尬……
随后，郭岿询问了黄懑姬和恪的意向，问她们愿不愿意做一个测试，然后留下来。
几经犹豫，恪在小鱼的劝说之下答应去看看；黄懑姬皱着眉头，一开始并不答应。但是想了一会儿，还是同意测试一下。
“你之前已经是一名能力者了，为什么还会沦落到去科珀曼这种鬼地方？”郭岿颇为喜出望外，经过检测，黄懑姬的能力反应相当高，哪怕她的判定等级只有C1，而且，她已经是在数据库中有了记载的人物。更让郭岿吃惊的是，这是六年前就已经拥有的资料。
“……”黄懑姬看着屏幕上的一项项数据，沉默着。灰色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失落。不过那也是在自己意料之中，毕竟，六年都没有练习过，怎么可能有所进步。
（还是一样弱啊……竟然想要去挑战X级……）
“沦落……”黄懑姬自嘲似的冷哼一声，“我这样的废柴，怎么可能会有人要嘛。”
“NO，NO，NO。”郭岿摇起头，也摇起食指，“世界上没有开发不了的能力，只有不会开发的人。”
这番话并没有在黄懑姬心中激起太多的波澜，连当年ADV小组的人，自己的核心的开发者都没有把自己“纠正”过来，就凭他？不太可能。
“怎样？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跟我赌一把？”
“我……考虑一下。”逃避似的，黄懑姬把视线转向前方。在那里，恪静默地悬浮在一个圆柱型的容器里。透过玻璃，可以见到她沉睡般安详的脸蛋。
——Test Finished——
电脑传出：“测试完成”的提示音。
“哦！完成了。”郭岿操纵起设备，装置的反重力功能停止，恪的身体缓缓降落在底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从里面出来。
“没问题吧？”黄懑姬向她询问。
恪轻轻点点头，看上去她现在心中并不平静，不如说，在期待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哦？！又是一个！”郭岿欣喜地发现，恪也是一名已有记录的能力者，而且同样有着相当高的能力反应，甚至在“等级”那一项，赫然是“C3”！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吗……恪。”
“我是说全名啊？”
“我、不知道。”恪摇摇头，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中有一个发音是“CO”，所以一直以“恪”称呼自己。
“你的名字，在这里有提到——你叫夏恪莉特·米尔诺，而且你还是——”
然而，不知道哪一行文字出了问题，郭岿先是一怔，脸上的欣喜一扫而空，眼中闪过一丝严肃，转瞬即逝。
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像是一把尖刀猛地刺入恪的胸膛，她握紧了双拳，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焦虑。那个眼神意味着他的怀疑，不解，至于为什么，恐怕没有谁比恪更清楚。
“怎么了？”黄懑姬凑上去一看，然而面对挤成一坨的英文，她什么都没看懂，就只看到一个“C3”，瞬间，她的脸色就越发地阴沉下来。倒不是因为嫉妒什么的，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这么一对比就越发觉得，自己真弱。
“啊？哦……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还没你妹妹等级高，有点不敢相信而已。”郭岿显然不想与黄懑姬分享自己刚才所想，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呃……嗯，现在看来，你们俩都完全具有资格在这里留下，作为我们第四学院的成员，只要你们能同意，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们啦。
郭岿的反应让恪心中的疑虑更近一筹，如果说真的是他讲的那样，根本不值得他露出“严肃”这种表情，而应该更高兴一些才对。
“我们留下来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地方……可我们住哪儿？”
“学员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宿舍。如果你们愿意，把你们安排在一起就是了。”
黄懑姬轻抚着下巴，听上去似乎真的很不错的样子，再想想郭岿在刚才说过的话，要说自己不动心那绝对是吹牛的。
“恪，你怎么看？”
恪低着头，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了？”黄懑姬拍拍她的肩膀。
“诶……”
“我问你呢，你觉得留下来怎么样？”
“我……我再想、想。”恪轻轻摇头，尽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波澜。
“没问题，今天晚上……这几天都可以，我不会为难你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就算不愿意作为学员，作为普通人在这里也未尝不可是吧？那，我等你们的消息……”
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中午，白芈舟医生如约送来了小鱼的包包，顺便向郭岿多加了一天值班的“费用”。
郭岿好说歹说，小鱼总算是同意吧自己做的核心交给郭岿看看。
所以，在实验室中有了这样一幕——
“怎么会这样呢……”郭岿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为什么”。
“是不是你又漏了什么步骤？”甘斗甫也搞不懂，为什么实验设备会这么表明。
“这已经是你说的第八遍了！难道每次我都会遗漏掉什么吗！”
“那可说不准……”
黄懑姬在郭岿和甘斗甫两人后面观战，她可不想小鱼的东西被搞坏，“什么？又出什么问题了……”
“呃……怎么说呢……”郭岿有些难地转身对黄懑姬讲，“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一颗核心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一次性把话说完会死啊！”
“啧……它里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录入……哪怕它的晶石完成度趋近完美，也不具备激发作用。”
“什、什么玩意儿？”郭岿讲的台词实在是有点专业，黄懑姬没有听懂，不过从字面意思，她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这颗核心，没什么卵用咯……”面对这种情况，甘斗甫也只能摊手，十分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