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这么紧张的，我的孩子。”
圣克雷芒早就瞧出来爱洛莉丝一世的紧张，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说出来，一直到现在。
合唱团和大半的侍从早已退下，就连作画的画家也打好了草稿。诫勉厅里终于不过寥寥数人的时候，他递过去手帕，无声地提示对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多......多谢，霓下。”
“不需要这么紧张的，这也不是事关什么重大利益的外交谈判。我们只需要在这里随便聊上半个小时，让外面的人，尤其是那些记者觉得我们相处很融洽就行了。”
“哎？”
甫一听到这样直白的说明，爱莉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
“你不知道吗？”
“与其说知不知道，在来的路上......”
爱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差点就把自己在船上恶补参见知识的事情和盘托出。
“哈哈......如果是处于大庭广众之下，那么还是请按照应有的礼节来行事。”
“嗯。”
夸张得好像荣获特赦的罪人一样，爱莉连连点头。
“关于贵国所请求的事情，我已经充分了解了，相关的证明很快就可以走完全部程序，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够公之于众了。”
“......”
自己好像也没有和他说什么事情啊。
仿佛是捕捉到了爱莉眼中的疑惑，教宗又一次笑出声来。
“是吗......原来如此。”
“霓下能够明示吗？”
“这件事的详情陛下可以去询问贵国的外交官，那位女士肯定会告诉您全部实情的，包括我所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外交官背着自己这个君主和教宗签下了秘密协定，这可不是什么能够拿来开玩笑的发展。不过从教宗随口透露给自己这一点来说，似乎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没有什么要探讨的正事的话，我们就随便谈些东西打发时间好了。如果唱诗班还在这里的话，倒还可以享受圣咏调之类的。”
圣克雷芒按着下巴，思考起该怎么打发时间。
“随便谈什么都可以吗？”
年轻的女王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藏在心底的事。
“当然，我的孩子。说到底我也是为创世者传播福音的人，你大可以像面对一名普通教区牧师一样，在我面前做忏悔和祷告。我当知无不言。”
“在您的面前做祷告和忏悔吗？”
爱莉忍住想要摇头拒绝的冲动，有些犹豫地反问面前和蔼的大叔。
当代教宗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作为一国王室的掌上明珠，爱洛莉丝陛下从来没有和教区牧师打过什么交道，王宫以内专设有负责祷告的部门，在女王参与宗教仪式的时候会有数十人围着她忙前忙后。
“我所说的并非是那一类繁重的宗教仪式，您只当作是私人性质的寻常谈话就可以了，在这诫勉厅内您可以知无不言，我在给出自己的意见以后也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所有您提到的事情保留心间，绝不对其他人提起，愿创世神见证我的誓言。”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说起来，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件关于我父母的成年往事。”
“请说吧。”
“父王他和母后结婚的时候，波恩王国那边似乎有出面非难过。”
“有这么一件事吗？”
“因为母后是出身勃兰登堡王国旁系的缘故，所以原先是信奉加尔文宗，只是在婚礼前才改宗圣教——当然母亲对于创世神的虔诚从没有半分动摇，只是之前不幸走在了歧途。”
柯伦洁丽雅的补习班还是发挥出了作用，在来时的路上，历练的女外交官特别针对先代王后改宗一事进行了预演，以规避不必要的纠纷。
“这一点我从您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教宗仍旧保持着微笑，用善意的谎言表示自己接受了对方想要分辨的意思。
“波恩不希望父王他和母后成婚，所以当时的波恩大主教向教廷提出了异议，父亲当时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从了我国主教的建言，由教廷举办辩论来决定这一场联姻的合法性。”
“原来如此，努曼埃尔陛下和尤迪丝殿下成婚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没想到还有这般曲折。”
“嗯，那是发生在圣历1835年的时候。”
“那么爱洛丽丝陛下，您是希望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当时各方都争执得不可开交，波恩王国的大主教和我国的阿尔丰斯主教还进行了宗教辩论。”
“我想起来了，确实阿尔丰斯老师也曾经提过这件事。”
“阿尔丰斯......老师？”
在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以后，爱莉微微一愣，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家，以及和红茶香氛完美融合的百合果饼。
“您不知道吗？我过去还只是一介神学院学生的时候，有幸蒙老师教导。那时候，已经是副主教的他给我们举行过弥撒，还给我们讲解各国的风土人情。看您这幅样子，我想老师不曾和陛下提过我们两人间师徒缘分吧。”
“确实没有听老爷爷提起过，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大胆地说下去了。”
“本就应该如此，话题似乎被我扯远了，您还是接着说下去吧。”
“那时在位的教宗、尤利西斯霓下得知这件事之后，就曾在教廷内部组织了专门的辩论会。总之，托先代霓下的福，父母的婚礼总算顺利举行了。”
“这都要多亏那时候的先代教宗是不依附任何一国的中立派人士啊。”
大概是有所感触，圣克莱芒不禁在胸前画了一个六芒星。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过，在密涅瓦宫有保存各类宗教辩论的记录。”
“我大致明白了，爱洛莉丝陛下是想看看当年的记录吗？”
“如果霓下方便的话......”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呢？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罢了，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我这就带你去保存档案的地方好了。”
圣克雷芒转过身子，叫唤来一位文书打扮的下属。
“莱奥，我接下来打算和爱洛莉丝陛下一道去一趟格罗涅之间，你先知会他们一声，就说我需要找一份二十二年前的宗教辩论资料，是有关当初努曼埃尔陛下和尤迪丝殿下联姻一事的。”
“明白了。”
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领命而去。爱莉则感觉自己如同飞上云端的雀鸟，欢喜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喝完这杯茶以后再动身吧，”发觉爱莉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教宗接着说道，“您也不必太过着急，寻找卷宗也需要花费一阵子，陛下可千万别呛到了。”
多亏了王室礼仪课程的沉淀，圣克莱芒所打趣的事情才没有发生。
两人终于来到存放卷宗的书库门口，正撞上名为莱奥的侍从在指挥人们翻箱倒柜。
“请问卷宗有找到吗？”
耐不住性子的爱莉率先开口，莱奥则看向了女王身后的圣克莱芒。
“如果找到了的话，请直接交给爱洛莉丝陛下，作为努曼埃尔陛下和尤迪丝殿下的女儿，陛下在这件事上毋庸置疑是有知情权的。”
放下顾虑的年青侍从开口回复焦急的女孩。
“陛下，现在已清理出了一部分记录，剩下的文档也很快就会呈交至您的面前。”
“太好了，太好了！”
说话间，爱莉已进入了书库，莱奥则引着她来到较远处的一张书桌前，以免寻找档案所激起的灰尘会波及到这位异国的贵客。
不过说实话，这种情况下的爱洛莉丝就算是喷嚏连天，也一定会毫不在意吧，对于父母往事的执着已胜过了一切，驱策着粉发少女抛掉女王的一切，仅仅做做一个属于父母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