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约两米边长的白色四方桌,静立在这装饰着蓝、红、青、紫四色蔷薇的庭园中央,宛如一座被花丛环绕的孤岛,又似一个抽象的单色棋盘。周围的四色蔷薇没有泥土气息,却肆意蔓延。
宿命,是该相信,还是打破?在蔷薇的簇拥之下,在这熟悉的世界中,与亲人一起,享受片刻的安宁。
此时,一场特别的家庭聚会于此地拉开帷幕。然而,这是一个由四个兄弟姐妹组成的家庭。
三角形是最为稳定的形状,可观测者们的人数却是四,多了一人——谁是多余的?
一家人各自入座,无人在意入座的顺序。
此刻的观测者们正襟危坐,在心中不断擦拭着异变根源造成的污秽,却始终无法消除。异变仿佛黑色巨蟒化为的巨锤,在暗处敲打四人终将化作碎裂宝玉的身心。
四人已数百天未曾齐聚。在艾丽与艾利斯沉睡的日子里,艾莉和艾利欧不仅要应对阿莱克的威胁,还得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光是其中一两件事,便足以让普通人类疲惫至死。
这个非人类家族的情感,表面看似淡如水,实则深如渊。
“感觉不到……唯独那晚。”
艾丽缓缓说道,半睁着那略显憔悴的红眸。她长长的睫毛轻颤,像是因为找不到猎物而困顿的雌蛇。
观测者找不到名单上的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所以每个决定都必须小心谨慎,尤其是与阿莱克相关的。
不能出错,绝不能错。观测者们的使命很明确——必须让这世界回到正轨。
“现在阿莱克,在依莉希恩冒险团。还有,露希耶、沫沫可、绯亚……都在。”
艾丽微微转动眼睛,忽然轻声说道。好像望见一条斑斓复杂的水路,她凭借观测者独有的能力,终于找到了追寻许久的目标。
现在阿莱克就在依莉希恩冒险团——这是观测者们当下最为笃定的认知。
坐在艾丽对面的艾莉双唇紧闭,从她的位置上起立,右手高高地攥着名单,将它摊开给家人看。不知为何,那名单像被斩首的长蛇般延展,最终指向艾丽。
艾莉的目光在弟妹之间流转,随即深吸一口气,在桌子中央的半空上展开一块巨大的魔法荧幕。荧幕上,正快速循环播放着阿莱克叼着面包逃进森林,最终消失不见的片段。
艾利斯与艾丽沉默着抬头凝望,沉浸其中思索谬误,像在共同解读一道难解的谜题。
先前,就在艾利欧追赶阿莱克时,在缝隙之家待命的艾莉也通过这屏幕看到了阿莱克。
艾利欧触景生情,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激动。那幻惑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阿莱克明明就在屏幕之中,却像个并不存在的幻影。
在此的所有人都恨他——将幸福与思念切碎,带来灾难的罪人啊!仅仅活着,便已是万劫不复的罪孽,无人代偿。
“就连同化了也找不到吗?那天晚上他到底去了哪里!”
未知将不安放大,不解与痛苦在一次次恍然间延续。愤怒的情感席卷艾利欧的身心,他声音颤抖着高喊阿莱克的名字,仿佛整个房间都被他的怒火点燃。
一时,陷入狂乱的艾利欧起身,双手撑桌,怒喝道:
“阿莱克!该死!!”
不安如同白墙上裂开的一道缝隙,逐渐加深。倘若数百年间的历史,是架空的,矛盾的。那么更深层次的恐惧便深埋在这之下。
人类总是重复同样的错误却不汲取教训,多么盲目。非人的观测者们,是否也一样?还是说,只要有心,就终究无法避开这样的错误?
“不论阿莱克是否强于我们,我们都要设法掌控他这个最不安的因素——毕竟我们目前没有外部世界的援助。”
艾利斯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沉声说道。一提及外部世界,他的眼神和神思就会凝滞片刻。艾利斯狐疑地暗自思忖:名单上的人必定成为依莉希恩冒险团的团员……这真是巧合得令人畏惧。
“对应的观测者已经和母水晶融合了,为什么那时候找不到!这个世界竟然会因为这个可有可无的垃圾毁灭!?别开玩笑了!”
艾利欧苍白的脸上,愤怒尽显,难以遏制。如果能做到,他现在就会用空间法术将阿莱克捏碎在这张桌上,让这本就不该存在的小杂碎在他们眼前化为人骨的粉末。这本应是非常简单的事,然而他无法做到,因为观测者们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坐视不理。
若要发泄怒火,艾利欧大可纵火焚山,或轻松摧毁一座或多座人类的城池。更恶劣些的话他甚至可以以此为乐——或者他们四人都以此为乐,反正只要看管好名单里的人就可以了。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观测者们真的这么做了。
但至少在这个时空中,理智劝诫了拥有与凡人一样情绪的观测者们,而情绪,亦是命运的变量之一。
按理说,观测者与水晶融合之后,理应能百分百掌握名单上所有人的动向。那么,只需抓住机会,先确定大致方向,再缩小范围——目标便会渐渐明晰。
她们的行动看似万无一失,但观测记录却漏掉了阿莱克遇见刀魂的那晚。她们永远也看不见刀魂,或许也只能在未来听阿莱克描述刀魂的存在。
“至少我们知道了阿莱克的所在,”艾利斯以回应缓解哥哥的不安,接着说道:“如果阿莱克如此强大,足以捏碎我们或这个世界,为什么他一直拖延不动手?”
“……没人知道,或许事实本就毫无理由与逻辑,荒谬至极!”
艾利欧摇头,无奈地断言道。
“……名单上的人,不能死于非命。哥哥,你应该清楚。”
艾丽微微抬头,提醒艾利欧。
“我知道,”艾利欧收回撑在桌上的手,随即坐下,补充道,“这个千刀万剐的阿莱克,也不可以死于非命之灾!”
“嗯,若能顺利控制他的话……”手持名单的艾莉,半是自言自语地问道,“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艾莉的话音未落,一个绿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在四人面前出现。为何不走正门呢?不过缝隙之家本就没有正门。
来者正是总是不安分的奇术士——玛奇亚斯。此次,他恰好在观测者们召开重要会议之时到来,真是巧合。不过,他的到来是好,还是不好呢?
或者,难道玛奇亚斯会是那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办法——呃!”
艾利欧最先感应到玛奇亚斯的魔力,但玛奇亚斯的到来毫无预兆。一时大意的艾利欧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卡住,条件反射般闷哼一声。其余观测者也察觉到奇术士的到来,艾利斯在这瞬间,藏起自己的眼睛里的厌恶。
除了四人的寝室,大致上玛奇亚斯可以随意进出这里,想何时来便何时来,想何时走便何时走。他的言行举止几乎毫无顾虑。在这个美妙之地,他理应不会遭受霸凌,更不会感到无地自容。
这里——果真是奇术士那乐园中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