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遮蔽了月亮,两者似乎融合,随后一同隐入夜色之中。聚成群落的鸦类彻夜啼叫,在回程的路上,为每一个长眠的灵魂献上哀歌。
美好或不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哪怕以笔墨记录,哪怕镌刻于石碑之上,也都敌不过时间。书会腐烂,石头会风化,甚至这颗星球也会有终结的一天。即将到来的终焉是所有人的倒计时。而阿莱克处于这一切的中心。
所有的一切,发生于一个个相同又不同的轮回。然而,亘古的刀魂却几乎记得这些事情的每一个细节,也看过阿莱克的每一场梦。他,是永存于阿莱克之中的影子。毕竟他们是同一人,并且始终如此。只有亲自体会过,才记得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的其中差别。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事有蹊跷。这个叫做阿莱克的忍者——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团长突然回头,扬起长而红的鬓发,极为不满地发问阿莱克,打破了归途的沉静。
阿莱克心中叠加的小小心绪,也从那深深的夜晚和脑内的虚无之中,戛然而止。他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只是在刀魂无感情的注视下,沉默地走着。
这个笨蛋做事慢慢吞吞,也就比拉菲好那么一点吧!真是抽到了下下签!露希耶这样想,见没有回应,又真心觉得无趣,目视前方接着走。
在露希耶的带领下,四人吃得饱饱地回到了冒险团的屋子里。回到家,从短而宽敞的玄关走入大厅,阿莱克看到三位团员都很累的样子。绯亚和沫沫可先坐上舒适的大沙发,懒懒散散,先后说:
“吃得好饱——明早去任务板看看吧?”“是啊,明天一定得早起呢!武器和补给,都得准备好!”
“要是阿莱克跟不上,就别等他!”
露希耶以孤高而冷傲的态度对绯亚和沫沫可说,看来,她不打算好好对待新人。她不由想到阿莱克吃牛排的事,很是生气——怎么能吃得下去!整整八盘!真是猪狗不如!根本就是养了个饭桶!
“这个嘛……”
漫游枪手和炼金术师异口同声,他们都很聪明,没有正面回答。在绯亚·柯兰德的预想中,多接一些任务,再在时限内全部完成,就能还上这个月的房租了。这个考验还算合理,可以接受。
有太多无力思考的事。阿莱克卸下腰带上的太刀,怀抱它蜷缩着身子,旁若无人地在冒险团的沙发上很快睡着了。另外三人见他睡了,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匆匆睡去。
第五天
翌日。
「早。」
现在是早上五点半。刀魂抱着双臂漂浮在空气里,向阿莱克打了与昨天一模一样的招呼。阿莱克又从噩梦里醒来,痛苦地摸了摸额头,点点头作为回应。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把太刀重新系回腰带上。阿莱克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目光落在那幅足足一人高的、画有三颗星辰的油画上,仿佛迷失在了其中。
「早上六点,她们会在这里集合。」
刀魂对他说。
一行人起了个大早,清晨的天蒙蒙亮。绯亚将银色半自动手枪放进腰带上的枪套,并在腰包里放入了最后4个弹匣,共计26发子弹。沫沫可拿出一个装满药剂瓶的鼓鼓囊囊的褐色挎包,还有一本靛蓝色的魔法书,将它们装入柔软且带有拉链的皮革袋里,挂在腰带上。露希耶从她房间的长方形木箱中双手拿起魔枪魔炮·艾格尼斯,紧握片刻后,右手猛地一甩,借助风魔法将其置于身后,随后踏出了房门。
半小时很快过去,大厅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果然,沫沫可、绯亚、露希耶,她们迈出了走廊,准时出现在了这里,分毫不差。
“阿莱克,起得真早!”
见到阿莱克早早等着她们,沫沫可先打了招呼,心想这是个好的开始!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哟——早!走吧,去任务栏。”
绯亚则向阿莱克挥了挥手。
“……早。”
阿莱克对她们说。
“呵。”
而露希耶撩了撩头发,嘲笑般地对阿莱克道早安。她背后有着绿水晶的长枪,也嘲笑般地一阵蜂鸣。
露希耶领头出发,沫沫可和绯亚随即跟上,阿莱克也跟了过去。
“什么时候能换个全自动魔法门锁就好了……直接刷脸,都不用带钥匙。”
锁门的绯亚不禁念叨。这把有些旧了的方形锁,什么时候能换新的呢?
大约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任务板下,这里人头攒动。看板的一侧站着几个冒险家行会的人。一些冒险家身上的香水味很重,因此,阿莱克和绯亚打了好几个喷嚏。
虽然下午两点任务会集中发出,但旧的也很多。譬如,那些棘手又难以完成的。以及,不是所有任务都会在当日被接下。发布后无人认领的任务,也多如牛毛。
绯亚和露希耶站在板子前面,沫沫可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阿莱克站在露希耶的右侧。他们查看任务板后,找到了这样几则委托:
“看看时间上冲不冲突,最近半个月的行程也尽量排满吧。
“委托人:佚名。委托内容:面谈。限定完成时间:七日内,报酬,21金币。附言:仅限依莉希恩冒险团,比较轻松,完成当日可得报酬…嗯?
“委托人:超级无敌之究极完美奇术师大人,嗯……?委托内容:讨伐特殊的大型魔界花并用它的藤和黏液熬制50毫克的萃取液。限定完成时间,三日内。报酬666金币。附言:仅限依莉希恩冒险团(也),难,但钱多。
“有687枚金币的话,就不用愁最近的开销了。去掉500金的房租,还剩187金,首先进行货币兑换,已知金币和银币的兑换比率是1:10,那么187个金币可以兑换成的银币数量1870枚银币,然后计算可吃饭的次数。因为上次那样丰盛的饭价值4枚银币,所以能完整地吃467次这样的饭。可以接受。
绯亚的脑子里飞快计算着,一边想一边对露希耶说:
“所以说,两个委托都接的话,我们能剩不到200金币,先不提第一个,第二个委托也太可疑了吧!根本就是黄金做的钓饵,团长你看——”他看着第二条委托括号里的“也”字,又看着超奇怪的人名和超高的报酬…直觉很怪异!
“……为什么不接啊——?你接啊!!”团长对看板上有意向的两个任务伸手飞快地指了一通,然后反问绯亚,“这么多钱!!管他呢!接!!!就接这两个!别的不要!”
“是……”
那么绯亚只得无奈地将两张委托先后揭下了。揭下印有委托内容的纸张,等于接下任务。在这之后,要么和委托人联系,要么和作为第三方的冒险家行会联系。联系方式要么面对面,要么传话,要么远程通讯。此外,耳环、项链、手环、武器……都能改造成通讯设备。如果不会DIY,行会可以帮忙,当然,要收钱。
“过来!熟悉一下流程,不要说我们没教过什么的啊!”露希耶的魔枪飞回她的手里,像招呼狗一样招呼阿莱克,“来!第一个人的号码,你来拨!绯亚你把第一张纸给他!”
阿莱克从绯亚手里接下写有委托的一张大纸张,这张纸比餐厅里的菜单大多了。这时魔枪和早上一样短暂蜂鸣了一声,一个有着从零至九数字的绿色面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按和号码一样的数字就行,敢按错有你好看!”
露希耶像凶狠的猫一样龇牙咧嘴,向阿莱克示威。
阿莱克看过委托人的号码:51391225-61215181,记在心中,然后依次按下了数字。通讯接上了,一个怯生生的,少女的声音说:
“……和上次一样,今天中午,在冒险团的屋子里等我!谢谢……谢谢你们帮我家的忙!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们了!”
「回答好就行。」
刀魂对阿莱克说。
“好。”
阿莱克回答委托人。
“……诶?没听过的声音……是新人吗?麻烦你和大家了喔!加油呀!”
委托人说完,通讯挂断了。暂时只有阿莱克听见了听话的内容。
“哦,我忘记开免提了啊——”露希耶自言自语,让魔枪飞回她的身后,“倒是说说,怎么样了?”
“……委托人让我们今天中午,在冒险团的屋子里等她。”
阿莱克如实回答道。
“你没有记错什么吧?”
露希耶怀疑不靠谱的阿莱克。
“没有记错。”
阿莱克说。
“希望如此啊!”
露希耶尖着嗓子大声说,状态从手叉腰变成双手抱臂,她扬了一下头发,然后把头撇向沫沫可的方向。
“魔界花不错,”沫沫可对绯亚手里的委托点了点头,“多收点魔界花的藤蔓,回去可以熬药汤。”
“佚名?”
阿莱克抬头问。
「第一个,是艾蜜莉的任务。」
刀魂在阿莱克身边解释道,同时看着第二个任务,歪了歪头。
“意思是无名氏,你可以理解成一个通用的代号。”
刀魂刚说完,绯亚便解释道。
“今年二月份的时候好像接过类似的任务,但报酬比这次少得多。”
沫沫可回忆道。
这时,一个苍老而又像是重感冒般的声音传来:
“这位小姐……咳咳,你……贵姓啊?”
只见一位拄着带羽毛木杖、佝偻着身子的冒险家行会成员朝她们走来。绯亚和沫沫可都觉得这个老人很奇怪,交换了眼神。虽然说是老人,但这个人并没有显露身体的任何部位。
“为什么告诉你?”
露希耶厌恶地看着老人,反问道。
“你应该告诉我,”老人的话像是令人无法拒绝的魔法,他停顿了一下,又对露希耶严肃地说,“年轻人,要讲礼貌。”
“露希耶!”团长警惕地看了老头一眼,身后法杖上的水晶变亮了,“你是!?”
“噢!呵呵……露希耶呀咳咳……委托人说,他不会亲自和你们交流哦。”这个人戴着深绿色带兜帽的袍子,低着头完全不露脸。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黄底红色花朵标记的圆形金属牌,亮给四人看,长而宽的袖子盖住了他的手。然后老人缓缓对她们说:“我是冒险行会的,你们看……这是我的身份牌……你们现在接下任务了对吧?那若限定时间还没有完成,可是有惩罚的哦呵呵呵……”
“哦!”
因为离得很近,露希耶将这个金属牌看得很清楚,看上去是真的。
“还有惩罚?”“惩罚是什么?”
沫沫可和绯亚一起问道。
“秘密——秘密,”老者拖长了声音,对他们说。忽然,他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拽住一丝露希耶飘扬的长发,又倏然放手,“噢——我不是有意的……”
“好可怕啊!”露希耶说完,心想真是个讨厌的怪老头!真希望他赶紧离开!她对老人的话不以为然,朝他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嘻嘻嘻,才怪。”
“再见……”
老人慢慢转身离开了。
“先回去等第一个委托人,正好准备一下第二个任务要用的东西,如武器、药水、干粮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啊!”
团长对三人说。
「我没见过这个绿袍子的人。」
突然,刀魂对阿莱克说。
“哎……?”
阿莱克看着刀魂,又看了看老人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一起回去了!”
露希耶对阿莱克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