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
老旧的街巷中有一株老树。
老树四周环绕着一间又一间老屋,树下握着老猫。
一切都很旧,旧到让人忘记了时间。
穆孤烟坐在秋千上,一晃,又一荡。
哦······
她也忘记了时间。
已是黄昏时分啦。
“黑狼叔。”
穆孤烟泫然,她稍稍有些哽咽。
不对不对不对,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该哭泣才是。
可黑狼叔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到现在连一件事都没做成,她就想哭。
明明知道黑狼叔不会嫌弃她的眼泪。
可穆孤烟就是想忍着,她想更坚强。
“哭吧。”
黑狼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背,于是秋千稍稍荡得高了些,黑狼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一抹晶莹剔透的水花从空中落向大地。
“这里是哪?”
穆孤烟抽泣着,含糊着问。
黑狼想回答西玉郡,因为这里是西玉郡。
具体的?其实他也不知道。
这里是穆武指出的方位呀。
“不知道。”
可如今呢?
穆孤烟找了好久好久也没能找到呀。
或许这丫头在心中埋怨穆武也说不准,反正黑狼在痛骂穆武。
好嘛,希望与破灭往往只隔了一扇门的距离。
“我还想找。”
穆孤烟骨子里透着固执。
她倒是不哭了。
“不能一事无成,去问问人吧,黑狼叔。”
黑狼让秋千适时地停了下来。
穆孤烟一跃而下。
“先吃点东西去。”
他揉了揉穆孤烟的脑袋,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摊主卖的面条,一口大锅热气腾腾。
黑狼瞧见摊主背后火焰似的熊熊燃烧着的大红图腾。
图腾的妙用之二。
烧水,以及做饭。
只有图腾样式是沾了火的妖能让人随意操纵火。
“顺便去问问那摊主有没有消息。”
黑狼笑道。
而穆孤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两碗面,您二位慢用。”
黑狼是无肉不欢的家伙。
他的面里满满当当地盖满了红烧牛肉,牛肉很香,酥而不烂。
穆孤烟吃不下,摊主是个人精,看出小姑娘心情不好胃口不佳,便把她的面条减半了,而后也没收这一碗的钱。
“谢谢。”
穆孤烟挤出一抹笑。
她是美人胚子,笑得比哭好看。
黑狼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吧。”
他到底有些心情烦闷得紧。
穆孤烟······算是穆武与他一同带大的闺女儿。
不过黑狼不会带人族的娃,养父的身份便给了穆武,可穆武又很沉默。
黑狼对穆孤烟毫无保留,穆武总是话说到一半。
他的秘密太多。
他的过去太重。
黑狼懂。
但不妨碍他想给穆武来两拳。
狼的喜怒从来不会掩藏,要不是他打不过穆武······
他恶狠狠地嚼着牛肉,闷哼了好几声。
牛肉是真的焖得很好吃。
“您好。”
穆孤烟突然朝摊主搭话,问道:
“我想问您一件事儿,您有没有听说过······穆武这个人?”
摊主在经历了一刹那的困惑惊讶忽地恐慌了起来。
黑狼也在瞬间点燃了天狼啸月。
“嘘。”
“黑狼叔,不要威胁。”
穆孤烟满怀歉意地鞠了一躬,轻声道:
“您放心,黑狼叔不会让别人听见的。”
摊主怔住了好半晌。
他终究是幽幽一叹。
“这位是?”
“黑狼叔,我的······叔叔,嗯,黑狼叔可厉害了,他能让别人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也听不见我们说了些什么。”
穆孤烟显得尤其自豪。
而摊主瞧着黑狼背后的天狼,不禁咽了口唾沫。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位分明是大能啊······实力强到能隔绝空间嘞。
而他不过是借着能随意点火的能力摆一摆摊,填补家用罢了。
摊主又看向穆孤烟。
不谙世事,纯真善良,或许是哪个大家族的大小姐。
黑狼自然而然被他当作护卫了。
片刻功夫摊主便想了好多好多。
“我知道穆武。”
穆孤烟瞪大了眼,喜悦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摊主幽幽一叹,左顾右盼一番后才敢开口:
“他是个大好人。
只可惜生不逢时。
他本该是西玉郡最伟大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连名字都不可轻易被提的地步喽。”
摊主口中喃喃地念,却在着手收拾起他的一方小摊子。
今日或许不宜摆摊挣铜板。
“为什么?您知道内幕吗?”
穆孤烟问道,她好怕其实有些怕哩,既怕摊主回答不知,又怕自己得知事实后无法接受。
但······父亲总归是位光明磊落的人,大家都这么评价他。
摊主总算将手上的活计停下了。
他看了看黑狼,又看看穆孤烟。
嚯。
竟是这女孩儿主事。
摊主是人精。
“我可以告诉你,但求你别和别人说。”
摊主尽可能将自己的地位放平,放低。
“会杀头的。”
穆孤烟抖了抖,用力点头。
“穆宰相是位豪杰啊。”
摊主悠然道:
“他在朝中担任宰相,为我们百姓谋了多少好,多少利,却因此得罪了好多人,终于被人抓住了疏漏。”
他朝自己的脖子一划。
“家被抄,人也没喽。”
若非黑狼死死地按住穆孤烟的肩膀,或许穆孤烟早已惊慌地站起身。
穆孤烟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她知道的。
穆武没死。
穆武是她的父亲,但百姓却以为他死了。
黑狼叔也说朝廷最后的决定是把他流放。
为什么呢?
“因为他太强。
朝廷杀不了他。”
黑狼于一瞬间明了了其中利弊权衡,对于人族的朝廷愈发轻蔑与不屑,他摇了摇头。
穆孤烟愣愣地看向黑狼,哦,是传音来着······摊主听不见。
摊主耸了耸肩,指了指更偏僻的小巷。
“往里头,拐左,再往前,然后到头。”
摊主苦笑了声。
“我还想活,言尽于此,保重。”
穆孤烟与黑狼目送着摊主离去。
“是个文化人。”
黑狼浅笑道,穆孤烟却狐疑地看向黑狼。
这位风尘仆仆的,满身油烟与浓油赤酱,看着的确不像文化人欸。
“偏见,谁规定文化人就不能沾染烟火气了?”
黑狼又敲了敲穆孤烟的脑袋。
穆孤烟捂着她的小脑瓜子了。
“书里说的。”
顿了顿,穆孤烟又补充道:
“小说里头,上回父亲找到一本给我读
那里头书生都是或文弱或浩然。”
“偏见。”
黑狼轻道,遥遥地指着摊主的右手,他眼睛好,所以将他手上的老茧看得一清二楚,通常笔杆为竹制,如此笔杆光滑难以生茧,这位摊主握着笔的地方起了茧子。
“哦哦。”
穆孤烟了然颔首。
“我们去找父亲的住处吧?”
她还是更在意这个。
“好。”
黑狼揉了揉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