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啊。
穆孤烟推开门,月华倾泻在女孩儿的身上。
她伸出手,似是想要接住如雨丝般的月光。
但月光漏过了她的指隙。
月光仿佛凝聚成了水坑。
人影婆娑。
晚风拂面,穆孤烟稍稍闭起眼。
直到感觉不到这一分微凉,穆孤烟再一次看见了明月。
黑狼叔正沐浴在月光之中哩。
黑狼叔说过,狼对月长嚎大多只是巧合罢。
但月圆之夜狼群的确会更为兴奋。
“黑狼叔。”
穆孤烟笑着呼唤了声。
她指着明月。
“今晚月圆。”
不知为何穆孤烟挺喜欢听到狼群悠长的呼唤,那仿佛是自远古而来的长调总能震撼听者的心。
黑狼笑了笑。
他象征性地对月嗷啊嗷。
“不好听,回去再听!”
“满意了?”
黑狼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小木盒。
有穆武的气息······很淡,但应是他珍重的物件。
不想竟是被穆孤烟给找到了。
“这是什么?”
“不知道,一个盘子,两盒圆子,一盒黑,一盒白,摸着很光滑,硬邦邦的。”
穆孤烟将木盒打开,黑狼便瞧见穆孤烟口中描述的物件。
他怔了怔。
原来穆武还有一盒围棋。
穆武懂棋。
虽说是文臣,但他有纸上谈兵的本事。
“这是围棋。”
“围棋?围起来?棋?”
“对,围棋。”
黑狼草草地讲了讲围棋的规则。
穆孤烟倒是显得略微兴奋了些。
“我想学。”
黑狼帮她关上了盒子,其实还有一封信,但黑狼没什么兴趣,他对人族从来兴趣不深。
不过这丫头想学围棋啊,那倒是正好嘞,穆武不是在嘛。
“找穆武吧,他会教的。”
穆孤烟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如果穆武不肯教你下棋你就来找黑狼叔,咱俩一块磨他,直到穆武肯教你为止,把他烦得烦不胜烦了。”
“好!”
穆孤烟笑得很开心。
穆孤烟坏心思好多。
······
一夜无话,穆孤烟并未连夜赶回去。
一是昨夜太晚,二是见到了父亲的老屋后穆孤烟相当心满意足啦。
当心事不再,人总归会陷入突如其来的疲惫中。
黑狼听到伏在他背后的女孩儿轻微的呼吸声了。
很可爱的鼾声。
他打起呼来和雷震似的,难听极了。
黑狼的脚步放得好轻。
于是便来到第二日晨。
“早安。”
穆孤烟元气满满地与黑狼打了招呼,啪嗒啪嗒脚丫子小跑着来到桌边,静候今早的早饭。
“要了两盆饺子,纯肉馅儿,可以蘸蘸醋,也能配辣油吃。”
黑狼笑道。
人族的饺子确实很好吃。
“来喽。”
小二哥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
用毛巾擦去脑门上的汗水,不由得看向了窗外。
小二哥算是与他们稍稍熟络了几分。
“二位客人要出门吗?”
“出。”
穆孤烟吃得欢,黑狼便替她答。
否则平时都是穆孤烟回答,这丫头不怕生,性子随和得很。
“那客人得记得拿把伞,今日大概会下雨。”
穆孤烟愣愣地抬起头。
好不容易咽下了饺子。
“下午。”
小姑娘疑惑地看向客栈之外的艳阳高照,深秋的艳阳天总是很难得,看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雨的模样。
小二哥笃定地点点头。
“昨夜月染光晕了嘞。”
听得掌柜的声音,小二哥忙不迭地离去了。
黑狼耸了耸肩,就算下雨也得出门呐,总不能因此就不回草原。
这丫头难得出门数日,想来精神也相当疲乏了吧。
“黑狼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吃好就回,太晚穆武会担心的。”
······
真的下雨了,深秋的雨突如其来。
其实挺难得的,穆孤烟看到了城中的雨,细细密密,洋洋洒洒。
好像和草原的雨不一样,可她也说不出来到底不一样在哪,或许只是一种奇妙的新鲜感。
此时的小姑娘躲在屋檐下,脚尖微微蜷缩,以防雨丝湿透了她的脚丫。
黑狼倒是用灵气护住了她与他。
穆孤烟提议说她想看看这场雨。
“好。”
于是雨淅淅沥沥地下。
穆孤烟出神沉默地看。
“咦?”
她忽地瞧见不远处的一抹黑点。
像是小摊子······这种大雨天难道还会有人摆摊吗?
穆孤烟让黑狼帮她瞧一瞧。
“是摊子······卖的伞。”
“伞。”
穆孤烟喃喃道,黑狼心领神会地将她往上一抱,穆孤烟就又骑在黑狼的脖颈上了。
反正灵气足以护住两人,既然丫头想去,瞧上一眼也无妨。
黑狼的脚步很快,摊子近在眼前。
摆摊的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家。
“您好。”
老人全身都埋在油纸伞的阴影下,黑狼感觉不到分毫灵气,看来是一位迫于生计而无奈外出的老人家。
老人听到了她。
他默默地抬起头,露出苍老的面容。
他笑着看看穆孤烟,又看看黑狼,最后停在穆孤烟身上。
他的笑容很慈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买伞?”
老人家问道,他看看四周。
周围都是他亲手制成的伞。
“对。”
“随便看,都是老头自己做的。”
略显凌乱而五颜六色的伞如彩蝶纷飞的花海,迷了人的眼。
穆孤烟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一把绣着仙鹤的阴阳配色的好,另一把落英缤纷桃花林也好。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穆孤烟堪堪从乱花中脱身。
好难选哦。
她忽地瞧见一柄伞来。
“这把······”
老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稍显讶然。
“要试试看吗?”
“要,谢谢您。”
老人便取来那把稍显怪异的伞,递给了穆孤烟。
这把伞对寻常孩子肯定是稍稍重了些的,它的伞柄好长,快有一个半穆孤烟高了。
穆孤烟握着伞柄,底端斜斜地抵住大地,她撑开赤红的伞。
黑狼散去了护在她身上的灵气,她听见雨滴打在伞面的声音,咚咚地响。
雨下得大了。
“有些重······但我想要这把。”
穆孤烟撑着伞,很喜欢的模样。
“二十铜钱。”
老人从黑狼处接过了铜板,又陷入漆黑的伞下。
黑狼这会儿就不再背着穆孤烟了,女孩儿撑着偌大的伞,在身前的道路中踩出一个一个小水花。
鞋湿了。
脚丫子自然不能幸免。
穆孤烟却觉得很高兴。
······
老人家正在打盹哩,忽地又听到了脚步声。
他又抬起头,便瞧见白发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雨中,雨丝却落不到她的身上。
少女朝他笑了笑,递给了老人十枚铜板,顺手拿起一把伞。
老人道了句谢谢,目送着少女离去。
“唉。”
今日该收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