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走。
花又落。
这个时节的夜有些凉。
不如春风暖，花香早散，唯留余韵。
梧桐阁的桌上放着明媚的花。
“好吃！”
当然不是花好吃，初灵挺少吃花的。
傻丫头起初被滚烫的汤圆热着嘴，小啃一口后双眸变得闪亮亮的。
忍着滚烫也要火急火燎地吃下一个又一个。
“和花比起来呢？”
“都好吃，汤圆更好吃！”
穆孤烟无奈地笑。
傻丫头喜欢吃花。
因此梧桐阁装饰用的鲜花被初灵霍霍了不少，以至于老阿妈不得不特意派了人在后院里种了大片大片的鲜花。
因祸得福。
后院变得好香，沁人心脾。
初灵吃完了碗里的，又瞪起穆孤烟的碗了。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
尽管口中如此。
她到底还是为初灵添上了两个。
分明她都没吃上。
倒不是因为怕烫。
太甜。
那位厨师这次下手太重了些。
穆孤烟的胃口不算太好，也亏得她中午吃得稍稍多。
否则晚饭不吃晚间或许便要觉得太饿，饿着肚子入睡是一件相当难耐的事情。
尚且年幼时不善言辞又过分乖巧懂事的她便经历过一回。
娇小的女孩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尽可能不让父亲听见肚子的叫唤。
很可惜。
父亲到底是听见了。
犹记得他叹了口气，而后起床。
烧火，烧水，煮了面。
光面加酱油。
明明是清汤寡水，可那一餐穆孤烟一生难忘。
无论是热气腾腾的朦朦胧胧的屋内，还是隐藏在雾气后永远定格的父亲的面孔。
这辈子难以忘记的事情不过七七八八。
一碗面却能令穆孤烟永久难以忘怀了。
“姐姐哭了？”
初灵忽地凑到了穆孤烟的面前。
傻丫头总是笑的。
她这会伸出了手。
暖呼呼的指尖点在穆孤烟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凹痕。
那里有一滴停留的透明的悲伤，初灵替她抹去了悲伤，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还在证明少女难灭的心事。
“姐姐不哭！”
初灵傻笑着舔掉了手上的水珠。
在漂亮的小裙子上随意擦擦手，又对付起汤圆来。
倒是埋汰······穆孤烟嘴角一垮。
想笑一笑。
可弧度大抵暂时攀不上嘴角了吧。
虽然胃口因思绪而变得若有若无，姑且还是吃一些吧。
不然两碗汤圆迟早都进初灵的肚子里。
······
“明天初灵要吃什么？”
穆孤烟放下筷子，看向趴在桌上的初灵。
果然吃多了，初灵撑得受不了。
有些好笑的捏。
但穆孤烟不笑。
初灵生气了会逮东西啃发泄，像只小狗狗。
但初灵的脑袋上有一对银白色的角，像是鹿角，可老阿妈却说不是鹿角。
见识不广的穆孤烟也不晓得初灵到底是什么妖了。
反正不是狗狗。
但她喜欢吃肉。
“不吃羊肉！羊肉不好吃！”
初灵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双手挥呀挥。
《高光速级的左右冲拳》。
“那要不要吃红焖牛肉？”
“好！”
其实初灵很好搞定的，小孩子心性嘛，大多时候只要顺着初灵的心思就好，比如不吃羊。
倒是偶尔会苦了穆孤烟呀，出生在草原上的她与羊相伴许久。
如今倒是突然不能吃上羊肉了······
感觉挺怪的。
不论如何，明天的菜单也有了。
“蔬菜呢？”
“不想吃。”
穆孤烟又敲了下初灵的脑袋。
不吃当然不行了！初灵这年纪是长身体的时候，既然现在暂时还是她在养这傻丫头，便要保证她营养均衡。
“呜呜。”
“哭也得吃哦，不能拒绝。”
才说好要顺初灵的心呢，穆孤烟轻轻地摇摇头。
“先回去吧，我要检查功课哦。”
初灵浑身一颤。
穆孤烟稍稍地眯起眼，露出沐如秋阳的笑容。
果然这傻丫头是想开溜吧，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初灵的角，穆孤烟轻笑一声道：
“功课一定要做，回去我就检查，不许逃走。”
“哦······”
穆孤烟满意地点了点头。
拿捏了。
······
初灵苦恼地捧着书闷闷地啃。
穆孤烟倒是想起老阿妈给她的信还在她的怀里呢。
黑狼叔趁着闲暇又给她写了一封信。
正好看看。
“展信佳。”
穆孤烟见到了信上的字迹，却不由得怔了怔。
这不是黑狼叔的字，怎么说好······许是有些夸张，但黑狼叔的字真的很邋遢的。
尤其是如今的穆孤烟见过梧桐阁中字极佳的姑娘所写的歌赋。
但这封信上的字显然不是黑狼叔的。
“我是乾岚。
很难得对吧，我难得写些东西。
近来身体稍佳，觉得应给我的好妹妹写下这封信。
至少不要让小孤烟太担心了不是？”
岚姐姐。
穆孤烟握着信的手微震。
六年了。
她终于确切得到了岚姐姐的消息。
在安葬过父亲后不久，穆孤烟便随着黑狼来到了荒天界。
岚姐姐养了六年的伤，这会儿大概是好了不少，六年前岚姐姐还是病恹恹的模样，总是莫名便疲惫地昏睡过去了。
真好。
“我很好，狼群也很好。
只是我们躲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休养生息了。
若你回来，想来是找不着的。
其实那里才是狼群真正的家。
还有芊芊。
芊芊依旧在为自己的谋划东奔西走哩。
倒也不是不能与你说，天狐与大洺王朝有着难以磨灭的深仇大恨。
芊芊心中对大洺帝君的恨一点不比你少。
上次见面她和我说一定要找机会杀死他。
怎么说好？
我不知如何去劝她，劝人放下仇恨总是很难的，因此身为至交我只能默默地支持她。
在必要时也会给予部分帮助，但狼群是门的守护者。
我会支持，却无法完全听她的想法来随意地去行动。
书至此便该告一段落了。
关于你说你身边的初灵丫头······很遗憾。
我并不知晓有谁的名字是初灵。
且那个角，真龙的角便是如此。
若我没看错的话初灵或许会是皇族的人，我得好好夸夸孤烟，居然能捡到皇族的人了。
不论如何我一切都好，人族这些年也不再侵害草原了。
如此便言尽于此。
我的好孤烟，希望下回见面时你能给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我想见到漂漂亮亮大大方方的孤烟。
我也想见到沉稳强大且冷静的孤烟。
好啦，有缘见面。”
落款不是黑狼叔。
乾岚娟秀的字迹随着一簇黑色的毛倏地落下尽数收入穆孤烟的眼中，应是岚姐姐随意从身上哪处揪下的毛？
信很长。
穆孤烟读罢，心绪久难平。
更多的是宽心，为岚姐姐的恢复而由衷高兴。
“孤烟姐姐又哭啦，又哭啦！”
初灵笑着端来了她的小帕子。
“谢谢。”
穆孤烟笑了笑，顺手捉住了初灵的衣袖。
“功课温习好了没？”
“呜！”
孤烟姐姐是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