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暖杯。
雾环绕在壶上一圈一圈。
茶香沁人，到底是远近闻名的好茶叶。
只是这煮茶用的火······
“谢谢孤烟。”
用的神凰火。
那姑娘浅浅一笑，为穆孤烟倒了一杯。
穆孤烟总觉得这火焰的用处好像在往奇怪的方向偏，却找不着不合理。
“哪有什么偏的，寻常人用火烧水煮饭。
修行者用火对敌杀伐，不过是用处而已。
火是工具罢了。
看你怎么用，想在那放火而已。”
她好笑地举起萧。
放唇边，声微起。
先前的哀怨乐声此刻定是不能让穆孤烟与初灵听见了，晚间的湖心亭常常只有她在，这会儿难得有了客人······
当欢庆才是。
穆孤烟微微颔首，双眸微亮。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找不出错。
“也谢谢姐姐。”
“没什么好谢的，不过是一些感悟而已。
像你这般不惧怕我的毒的，其实在梧桐阁里头也难得见到一位。”
穆孤烟的目光稍稍定格在她身下的尾巴上。
好长好细。
“姐姐怎么不幻化双足来？”
穆孤烟问道。
“我习惯啦。”
的确如此，确实双足行走便捷。
但于她这蛇妖而言，用这躯干与蛇尾行走却更舒心。
她姓白，唤作翠鬟。
是梧桐阁里的大妖。
精通乐曲，亦是用毒暗杀的一把好手。
白翠鬟家乡破碎，父母早亡，这名字是老阿妈为她起的。
“老阿妈捡到我时，我母亲梳着翠鬟发式。
母亲拼尽全力把我护在身下。”
闲来无事。
白翠鬟品茶长叹，倒觉得与少女们说说自己的往昔也好，反正她们大抵也是好奇的。
“那时的动乱害死了很多妖，我却苟活至今。
老阿妈说是我的毒毒死了想害我清白的家伙。”
浅浅笑。
白翠鬟又道：
“真畜生啊。”
那时的她才多小的年纪。
竟是被盯上了身子，索性幸运傍身。
“哦，对，说到了名字。
老阿妈因翠鬟发起了个。
非我自夸，老阿妈确实说我是漂亮姑娘，‘白蛇初下峨眉山，坐对青峰结翠鬟’，外加那传说流传，我的名字便由此得来。
呼······
若有机会，你可再去问问别人。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都是有故事有往昔的家伙。
虽说愿意说出来的可能也只有我而已。”
白翠鬟笑道。
她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微不足道的落寞。
但很快地便被隐藏了起来，此中不足为外人道，她只是个讲故事的人。
穆孤烟倒是听得认真，心里升起一丝感同身受。
“我父亲也走了。”
穆孤烟柔声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的茶叶笔直地悬浮在正当中，不觉眼前有些朦胧。
她是不会高深的煮茶技艺的，顶多是烧水，放茶叶。
而后倒热水，喝茶。
好不好喝纯靠缘分。
“是吗？”
白翠鬟语调清幽，却不含着好奇。
穆孤烟身份诡异。
阁中人无从得知。
想来老阿妈知晓，可也不曾告诉过她们。
好奇心有时是很危险的存在。
白翠鬟明白得紧。
“咦？”
白翠鬟被少女轻咦声吸引了视线。
“怎么？”
“我听到有吵闹声。”
“不会。”
才想否认，白翠鬟便不由得愣了愣。
仰首望月，这才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妮子的耳朵忒灵，竟是被她给听着了。
“也罢，去看看吧。
让你心安也是好的。”
伸手捏了捏穆孤烟的脸，忽略因分神而煮得沸腾滚烫的茶水，白翠鬟拍了拍蛇尾，一双修长笔直白玉似的腿便从裙下伸了出来。
“姐姐鞋呢？”
穆孤烟亦是拽着初灵起了身。
傻丫头从方才其便昏昏欲睡。
感觉好困好困。
“鞋······哎呀，没这个习惯呀。”
吐了吐粉嫩的舌头，白翠鬟挽上轻薄面纱，纱扇微掩面。
那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蛇妖便出现在穆孤烟的面前，款款地向着主阁走去。
骚动大抵是从主阁传来的，白翠鬟清楚得很。
“记得冷静些哦。”
穆孤烟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知其何意。
但总归是快步跟上了。
疑惑总能得到解答的。
······
梧桐阁罕见地出现了些许紧张的氛围。
来此的大多是些满腹文邹邹气质的墨客或是文人，饮酒寻欢，写诗作赋。
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偏偏文人又都是好面子的家伙。
想美人作伴，又怕失了脸面。
梧桐阁便是文人最佳的去处。
毕竟梧桐阁是清倌人的地儿，想不被人说成去烟花之地的登徒子，便都聚集到梧桐阁来。
万一与某位姑娘互有好感，也不失为一桩佳话美谈。
也因此梧桐阁的规矩之一便是不许客触碰阁中姑娘。
“哼！”
却不想那魁梧壮汉怒哼一声。
宽大的手死死捏住了那鹤袍长裙的惊恐的姑娘的手。
许是拽着疼痛，那姑娘手都微微泛了红。
“规矩是死的，咱都是活的。
今日我便要定你陪我喝这酒。”
“兄台不可！”
“万万不可，梧桐阁的护卫不是吃白饭的。”
壮汉许是第一回来此，不知晓梧桐阁为了保护姑娘们花了多少心思，可众客哪能不知道从前发生的事儿？
好嘛。
与此妖一般壮硕的汉子。
竟是被那某位如风迅捷的女子一把丢了出去。
还在其脸上狠狠踩了一脚。
生生令众客吓得脖子猛缩。
谁敢轻视？
梧桐阁卧虎藏龙，总归是无人敢闹事了。
如今难得一见，众客倒也不想失了饮酒的兴致，多少都在劝那壮汉。
不曾想这家伙顽固固执得极了。
“厉害护卫？怎有人比我厉害？
今日话说得死。
梧桐阁来个谁打过老子，老子自会灰溜溜夹着尾巴逃了，第二日再给这位姑娘道歉。
若没个能站得出来的······哼！”
众客无奈一叹，自顾自纷纷饮酒。
也罢。
总有愣头青得吃吃苦。
劝也劝了。
说都说了。
再如此顽固，便是他们也没办法。
却是不知今日出现的是哪一位，毕竟阁中护卫也是美人。
能见她们动手亦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我来。”
清澈明媚的声音自阁中倏地亮起，不止是壮汉怔了怔，被他抓着的姑娘也眉头稍皱。
不自觉地与那壮汉对视一眼，很快地便分开了目光。
壮汉嘴角一抽，恶狠狠地瞪上缓缓走进的火红少女。
少女黑发，红裙，目光冷彻。
在见到紧紧捉着的手时更是心中起了些许的火。
“你？小丫头片子滚回去吧。”
壮汉大笑。
可示威的话还未说完，少女便擎着几乎能点燃黑天的巨火一掌拍来，骇得壮汉慌忙护住了身前，却还是被一掌击飞。
可恶。
壮汉瞠目，双眼一翻。
怎得这么不讲武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