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孤烟又孤身一人了。
没办法，鹤逢秋身为堂主总是事务颇多。
只是陪自己一会儿便积累了些许的杂项。
“你自己随意走走吧。
反正五车堂你也熟悉。”
交代草草。
鹤逢秋便随着一位年迈的老者离去了。
目送着鹤袍渐渐隐去，穆孤烟终是有机会独自瞧一瞧如今的五车堂。
也不说是自在或是自由，但孤身时心绪会不同的。
这个时节也没开得好看的花朵。
野花遍地。
草木苍绿。
总是如此的，鹤逢秋不会主动打理这些植被，常常是有些看不顺眼了便带上工具锄草，或是照料一下花朵树木。
往里走。
往那瞧。
穆孤烟还记得那一株柳树。
所谓无心插柳到底难得，那柳树由她亲手栽下。
本想着过几年再来瞧瞧看的。
不想第二年其长势便极可人。
柳树在湖畔。
学堂里有一座假湖，里头养了许多鱼儿。
那柳树是湖畔唯一一株柳树，也因为穆孤烟，学堂每年都会飘柳絮了。
听鹤逢秋说那里成为了学子交流的圣地。
“青春啊。”
话题至此总是戛然而止。
鹤逢秋常常会如此感慨。
青春？
穆孤烟不是很理解。
想来与她知道的青春不是同一个。
但她确确实实见到了很多学子待在柳树之下了。
品茶欢笑，交流见闻，抒发志向。
这就是所谓的青春？
是吧。
穆孤烟的双眼变得亮晶晶的了。
唯一有些奇怪的······大抵是柳下的学子都是一男一女。
穆孤烟静悄悄地靠近了柳树，本想着当一回坏家伙，偷偷地去听学子们在说些什么。
可学子们却忽地惊呼了一声，默默起身离开了树下与湖畔。
被发现了？
穆孤烟心头一震，不免懊恼。
许是自己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孤烟？”
在转身离去的刹那，穆孤烟忽地被喊住了。
是小兔儿的声音。
穆孤烟有些欢喜。
······
小兔儿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从前聊天时听闻小兔儿家里是开早餐铺子的，在城中的名气可不小哩。
小兔儿学了家里的手艺。
偶尔也会多做些带到学堂里分给大伙儿。
菜包是很好吃的。
啊，不能乱想，把小兔儿晾在一旁太久了。
穆孤烟回过身，刚想与小兔儿打声招呼，微笑却凝固在了她的嘴角。
眼前是一位比她高上许多的窈窕女子。
着一略显修身的儒服，着一皎白长裤。
分明是素雅的装扮，偏偏被这位女子穿出高雅婀娜的模样来了，更重要的是她的身高。
穆孤烟还没算上她那对高高的耳朵，便已比自己高出不少。
粗浅算算，大抵有她一个脑袋？
“你是？”
沉默片刻，穆孤烟小心问道：
“小兔儿？”
“果然是孤烟，好久不见。”
眼前这位目光略寒，高挑出众女子确是兔儿。
而在认出穆孤烟后，她也不由微笑连连。
穆孤烟总归是瞧见了熟悉的模样了。
“小兔儿还是笑起来好看。”
······
兔儿是别号。
很可爱的一个别号。
先是穆孤烟喊出来。
后来熟络了，大家都开始喊她小兔儿。
她本姓玉，家里人唤她作玉儿。
“你现在好高哦，眼神也不是那柔柔弱弱的扬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明明以前是个小哭包哩。”
“那是以前嘛。”
玉儿将湖边一艘小船推入湖中。
向穆孤烟伸出手，将小姑娘也一并拉到船上了。
玉儿还从船中摸出一小包的饲料。
“给你。”
“谢谢！”
仿佛又回到几年前的时候了。
这条小船是她很熟悉的那条，她总是泛舟湖上喂鱼儿。
随手洒出一把饲料，原本宁静的湖面登时被满池的鱼儿搅动出一道又一道波纹。
生生引得小舟微微晃，却惹得穆孤烟不住地咯咯笑。
还是这帮馋嘴的小家伙们。
“这株柳树还是你种下的。”
穆孤烟一怔，玉儿撑着脑袋，目光轻柔而沉醉，她正看着那株柳树哩。
许是在回忆过往，玉儿忽地又看向穆孤烟了。
“那里可是圣地。”
“但我好像打扰了那些学子们的雅兴。”
穆孤烟显得有些苦恼。
她走进了，树下的学子们却都散去了。
还以为自己隐匿得可好呢。
这会儿却是玉儿稍稍一怔。
“你？”
“对呀，我走得近了，大伙儿不都离开了嘛。”
玉儿很快便了然前因后果，于是苦笑攀上嘴角，心知是穆孤烟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误会了。
那些家伙哪里能觉察到穆孤烟，便是她也是碰巧发现的。
穆孤烟把隐匿自身的灵气散去了。
“不是你。
他们怕我。”
穆孤烟歪了歪脑袋。
小姑娘的小脑瓜没能转过弯。
“怕小兔儿？”
“看你这样子大概也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谈情说爱啦，畅聊人生啦，总之是男女情事，还很青涩。
我呢······
也不反对啦，但也不支持。
我总觉着咱得先有能力和信心关爱好自己。
才能把这份爱平等地给予爱人。
别这么看我。
以前学堂里出过一件事的，后来就严格了。
鹤先生见我这些年倏地拔高了，气势也上来了，给了我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当瞧见这种事时就去提一嘴，劝一劝。
久而久之他们都有一些对我厌烦了嘛。”
玉儿总归是无奈的。
其实她也没想到数年后的自己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但你是对的呀。”
穆孤烟轻声道，她接过了玉儿手中的桨。
小船儿轻轻。
“本该如此。
若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顾得了挚爱，总是要学会自知，才学得会知他，我觉得你对。”
穆孤烟忽地便被玉儿报上了，玉儿长得很高，怀抱很暖。
她们似乎都喜欢抱着自己。
“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呀？”
“谁知道。”
听出穆孤烟语气中的幽怨了。
小姑娘自是成为了窈窕淑女，却终究比不上玉儿。
玉儿那婀娜玲珑的姿态惹她好羡慕。
“你也不差的嘛。”
“我记得小兔儿是小小的，软软的。”
依旧怨念颇深······
玉儿见一时半会儿劝不动穆孤烟，干脆随性地笑了笑，让二人陷入舒适的沉默中了，有时缄默与沉寂便是最好的景色。
“你回来做什么？”
“与鹤姐姐学点仕宦的权术之道。
将来入朝为官，算是报答梧桐阁养我六年之恩。”
穆孤烟说得摸棱两可。
又怎会真将实话说出？
小姑娘的心眼不算少，与阁中姐妹学了不少话术。
此刻她说得平淡，玉儿也便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只道是这几年变了的不止是自己。
“小些时候你便毫无心计，总是受了那些家伙的骗。
我猜不到你玩弄权术的模样，觉着好像过分不合适。”
“哪有什么不合适？”
穆孤烟微微一笑，目光澄澈而明亮。
“顺从本心便好。”
是了，顺从本心。
穆孤烟的想法真的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