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烂漫时。
金榜题名日。
于诸多学子而言，今日是大日子。
杏花开得尤好，一阵暖意融融的风过，花瓣一片片地落。
纷纷扬扬地似是下了一场皎洁的雪。
楚楚动人的，小巧玲珑的，腼腆的。
今日放榜。
穆孤烟拍开肩头的一朵杏花。
虽说大概能晓得结果，但心头的激动却是难掩。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却也很短暂。
考试嘛。
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今日不知多少人儿泪，多少人儿笑。
穆孤烟按捺心情，深深呼吸。
该准备出发，去看看南院榜。
这会儿倒是让初灵在等着她了，白翠鬟无论如何都要她穿得美美的，因此挑衣服就用了小姑娘好多时间。
哎呀呀。
但这些衣服该怎么挑呢？
说来惭愧，穆孤烟的确只有大红的裙子。
挑来挑去不过华丽与否而已。
有了。
这条略有暗红，不华贵，不朴素。
如此不至于夺人眼球，也算是穆孤烟衣柜里相当正式的衣裙。
换好衣裳，推门而出，初灵在外头点着脑袋。
“困啦？”
穆孤烟戳了戳初灵的额头。
“呃······初灵没有！”
初灵迷糊抬头。
忽地瞧见穆孤烟巧笑嫣然的模样。
慌乱一摆手，当即站直了身子，又抱上穆孤烟的胳膊。
初灵的身段亦是窈窕得很。
穆孤烟对她从来是极尽宠溺，任由她死命往自己身上蹭，女孩子贴贴总是赏心悦目的。
至少穆孤烟想象不到俩大老爷们贴一起的样子。
偏见！
穆孤烟倏地觉着好笑。
权当玩笑话。
该前往五车堂，看那杏花放榜。
······
鹤逢秋去得尤其早。
大抵是天微亮时候。
那鱼肚白才浅浅地得以窥见一角，鹤逢秋便换上了儒服。
站在五车堂前，鹤逢秋不禁百感交集。
又是一群孩子离开。
又是一群孩子失落。
又是一群孩子欢喜。
无论结果如何，孩子们都会在看罢榜后来到她的身前，恭恭敬敬地朝着她行一个学生礼，或是抹着泪，或是偷着笑，都在道别后往家的方向走。
年复一年。
她目送许许多多学子黯然。
同样，她也见证了更多风华正茂春风得意。
思绪纷乱，鹤逢秋忽地听见了轻唤。
“鹤姐姐。”
会这么喊她的只有那只小姑娘了。
鹤逢秋嘴角微扬，原本稍冷的目光顷刻间被温柔代替。
穆孤烟与初灵手牵着手，两只个子一样，模样各有千秋却国色天香的姑娘。
少女们在她身后俏生生一战，便吸引了大量目光投来。
“孤烟，今日来得已经算是晚了。”
鹤逢秋本想伸手瞧一瞧她的脑袋。
可手停在了半空。
转念一想，忽地意识到穆孤烟算是出师，这会儿到底该以先生的身份还是姐姐的身份。
倒是穆孤烟，小姑娘似是不曾觉察鹤逢秋的思绪。
“欸嘿，我迟到啦。”
鹤逢秋一阵轻笑。
“去吧。”
她指着被人群淹没的地儿。
“榜在那，自己去瞧，别人说就没有意义了。
玉儿和禹天吴比你来得早多了。”
果然。
穆孤烟在山海中见到了他们。
自玉儿答应了禹天吴，她总能瞧见他们形影不离。
禹天吴是真心喜欢小兔儿。
这位大大咧咧的冒失姑娘。
真好。
玉儿亦是见到了穆孤烟，欣喜地朝她招招手，登时放弃了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成果朝穆孤烟跑来。
“玉儿！”
禹天吴根本喊不住这只小兔子。
却也因此看到那位红色的，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
穆孤烟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轻的笑。
······
“孤烟！我考中咯，是武考第二哩。”
玉儿真的和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似的朝穆孤烟蹦了过来，还带来了好消息。
看来此次榜上有玉儿的名字，她能够去参加殿试。
若是能在殿试上得了名次，那便是真的飞黄腾达。
但小兔儿肯定不在意共鸣利禄。
“孤烟，武榜在别处，这里是文榜，方才就是天吴与我在挤呢。”
“所以前功尽弃了，好兔儿，再挤一回很累的。”
身后传来了略显惫懒的声音。
“禹天吴。”
穆孤烟将小兔儿退给了禹天吴。
禹天吴露出一副赞赏的嘴脸，笑嘻嘻搂着小兔子的腰。
“嘴脸。”
穆孤烟好笑地剐了他一眼。
“干嘛！在下内人不能搂？”
“滚。”
这会儿是彪悍的小兔儿看不下去禹天吴了。
打打闹闹着又一次来到人群之中，玉儿与禹天吴到底还是对此犯了难，显得无奈极了。
倒是穆孤烟一派尤其自如的神色，拍了拍初灵的脑袋。
“别伤到人家，挤过去。”
她晓得初灵一身蛮力，当个推土的再合适不过。
这条条大路不就开出来了嘛。
“今晚加鸡腿，再加个鸭腿！”
“好耶！”
······
忽地有些忐忑，站在榜前，穆孤烟一时不知该如何明说心情了，这般略有不安，略有期待的感觉，好像是她从未有过的感情。
是了。
上一回好像是图腾觉醒前。
父亲说有一件礼物要赠她。
差不多的感觉。
今日难得，竟是又经历了那么一回。
既然如此，穆孤烟平复下心情，将那文榜尽数收入眼中。
她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她的名字。
“穆孤烟”出现在第一的位置。
她微微瞪大了眼。
好像更多的情绪瞬间从心田悄悄溜走了。
穆孤烟认为自己会很惊喜，可真的看到时却鲜有激动，更多平静。
一同挤进来的玉儿倒是相当高兴的模样。
玉儿惊喜地欢呼着，将她用力地抱紧，初灵许是受了感染，也在一旁大呼小叫了起来。
当人群不明所以，玉儿与初灵的欢呼声令他们恍然大悟。
原来这次的会元便是眼前少女。
惊讶，祝福，羡慕，还有嫉妒。
旁人情绪几多。
穆孤烟的心底却只余下了平静与安宁。
但她真的很高兴的。
“穆孤烟，恭喜你。”
禹天吴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朝武榜努了努嘴。
“武会元，文会元全被你得了。”
又是一阵哗然。
穆孤烟这个名字刹那间传遍了人群。
有点太高调了吧。
穆孤烟微微红了脸，牵起初灵便往外头跑。
她远远地听见小兔儿的大喊，以及众人熙熙攘攘的赞叹与笑声。
这种感觉也不坏，她稍稍有些贪恋了。
······
今晚必须举杯庆贺，梧桐阁大摆宴席，无论是谁，无论何时，在第二日天亮之前都可来梧桐阁讨一杯美酒喝，要一双筷子品味佳肴。
屃应邀欣然前来。
郡守大人带着禹天吴与玉儿同在。
自有梧桐阁的姑娘们奏乐献舞，又是其乐融融模样。
更有那来往墨客提笔作诗，开怀高歌。
仿佛是那祭典，仿佛是又一次过了年。
而穆孤烟？
小姑娘又一次来到了高处。
她遥遥地望着梧桐阁的热闹，嘴角微微扬起。
若这是一场梦，她希望晚些再醒。
若这是现实，请允许她贪恋几分。
今朝思无涯。
看尽人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