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孤烟一宿没睡。
昨夜道别月歌，穆孤烟依旧没回房。
默默地坐在楼阁之顶，默默地望着月儿高高挂在半空。
在最后的最后，月儿也渐渐地隐去了身形。
唯余那星星点点得明媚泼洒着漆黑的夜空。
忽然间。
真的仿佛是在刹那发生的事。
东方的白侵吞了夜空与繁星，将天边染成了鱼肚白。
星星越来越少，苍天愈发明亮。
日出了。
天明了。
穆孤烟又一次见证了日出。
而后一跃而下，轻叹一声。
也罢。
去洗漱一下吧，今天是该出发的时候了，也不知到时候会有谁来送送她，想来不会太多的吧，她的朋友不多。
······
城外，放眼便是青山。
穆孤烟与尚且昏昏欲睡的初灵等候在此。
那昨日吩咐好的马车还未来。
今朝天公作美。
晴空万里朗朗。
再过一二月，此地便又是银装素裹。
不知帝都是否会有大雪纷飞的日子，此去帝都，大约冬季能到。
说来玉儿和禹天吴不与她一起走。
他们跟着郡守，还要再过两三天。
可惜了。
而且今天小兔儿还不能来。
“怎么了？”
“见家长。”
三天前，穆孤烟在分别前问过她。
小兔儿如此回答，穆孤烟也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了什么。
暗暗感叹这俩的紧张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玉儿见过了郡守大人。
那便是禹天吴前往了。
嘿嘿。
穆孤烟还挺好奇小兔儿见到禹天吴时的表情。
或许会感叹自家闺女儿那无处安放的魅力？竟是把郡守大人的儿子的心都牢牢捉住了。
但穆孤烟更多的其实是担忧啦。
不知玉儿的爹娘会不会坚信所谓门当户对的道理。
或许会。
毕竟郡守与老百姓总是离得太远。
为了玉儿，禹天吴大概要遭些罪。
“笑什么呢？”
穆孤烟心头一喜，登时笑颜如花。
老阿妈打着呵欠，步履蹒跚，缓缓地向着城门处走来。
本想着老阿妈白天要补觉哩······
穆孤烟离开梧桐阁时蹑手蹑脚地，生怕吵醒了姐姐们与老阿妈，却不想老阿妈还是找来了呀。
小姑娘可矛盾了。
既想着能有人送送自己，道一声再见。
却又不愿扰人清梦，让送别变得形式。
老阿妈拍了拍她的肩。
眼底到底流露出了些许思绪，却终究只是淡笑。
穆孤烟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的，也不知谁人能走进少女封闭的内心之中。
老阿妈似是倏地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个小包裹。
“盘缠和吃的。”
老阿妈没留给穆孤烟拒绝的机会。
“拿着吧，一点心意。
盘缠算不上特别多吧。
到了帝都记得找到梧桐阁，我与她们知会过，见到一位绯红的少女便可处处给予便利。
这些盘缠也省着点用，让那边的梧桐阁帮你买个院落。
做了官确实不适合住阁里。
只是有些苦了你，三餐都要由你来准备了。
而且还有初灵这一张嘴。”
老阿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到头来也只是嘱咐居多罢了。
“好啦。”
老阿妈见穆孤烟默不作声。
“别挎着脸。”
那么漂亮一姑娘，当然要时刻漂漂亮亮。
切莫因结束而哭泣。
应为曾拥有而微笑。
是了。
穆孤烟已经拥有太多太多。
或许下一刻便会失去，但此刻的她不会为此悲伤。
况且，又不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她想。
穆孤烟将那抹简易的悲伤轻而易举地藏在了心底，将老阿妈的心意收好，分外珍重地鞠了一躬。
这位是她的长辈。
亦是她重要的引路人与指引者。
老阿妈欣慰地点了点头，却不由看向了初灵。
她竟是也朝自己鞠躬了。
哎呀，这可有些受不起。
无奈地苦笑了声，不知口中喃喃地说了什么。
但梧桐阁到底离不了她太久，此间梧桐需要她来长久地坐镇其间。
道别的时光总是太短暂，甚至无法让彼此说太久的话。
“在帝都顾好自己，遇着事不要怕，去找那的梧桐阁。
除却家国大事，大是大非，谁敢欺负梧桐阁的宝儿，我们就替我们的宝儿欺负回去。”
说着与姐姐们一模一样的宣言，穆孤烟不禁巧笑不已。
真实的。
那她岂不是可以在帝都横着走啦。
“谁敢欺负我呀。”
“嚯，自然。”
老阿妈也笑，脑海中浮现起少女绯红的火焰了。
她晓得，少女在离去时留下了属于她的火焰，温柔却又炽热，不因风雨而熄。
在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内，梧桐阁都将因此而得益。
“再会。”
老阿妈笑道，转身离去。
穆孤烟仅仅挥了挥手罢。
再见啦。
······
“姐姐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初灵与穆孤烟并肩席地而坐，也不顾裙子是否被泥泞沾染。
马车还有一刻的工夫便要来了。
在老阿妈后，穆孤烟再未见到任何送别她的亲朋好友。
在意吗？
其实不是很在意的。
遗憾吗？
说不遗憾肯定太假，穆孤烟始终希望在离开这座城的这一天，能有数位与她相识之亲友能够道一声再见。
“没什么。”
穆孤烟摇了摇头，嘴角微扬。
“只是在想······还会不会有谁来这里走一走。”
“有呀，傻叔叔在哪里。”
顺着初灵的指尖，穆孤烟瞧见了脚下一个踉跄的屃。
屃的脸色倒是黑了不少。
穆孤烟憋着笑，宽宽起身，微微一礼。
“屃。”
公子倒是不必再说。
否则显得太过生分。
“早安。”
屃道了好，而后狠狠瞪了初灵一眼。
初灵小跑着躲在穆孤烟的身后，但姑娘们身高几乎一模一样呀。
于是从屃的视线看去便是穆孤烟长出了一对角。
有些怪异和滑稽。
“屃也要回去了？与我们同路？”
“不，我与大多学子一同回去。”
屃摇了摇头。
穆孤烟是有实力，玉儿与禹天吴是有背景。
但真正的考取了功名的有几个像他们这般？武生修为不过三十画图腾，何况文生？
至于穆孤烟那九十画了的图腾······这妮子是个怪胎。
九十画是最近突破的。
那会儿她特意来了趟郡守府，拜托郡守帮她压着点声势。
那天穆孤烟险些把郡守府给烧没了。
闲话太多。
屃与学子同走，权当做护卫了。
因而得了浮生半日，想了想，屃特意来送别穆孤烟。
对，还有那个喊自己傻叔叔的傻老妹儿。
“初灵，对傻叔叔说再见。”
“傻叔叔再见！”
穆孤烟远远地看见那辆马车从街道的尽头驶来，小姑娘花了点钱，把尚且是灵智未开的妖兽马儿连着车一同买了下来。
马车悠悠。
微风徐徐。
穆孤烟见马车已至，翻身上马。
初灵蹦蹦跳跳地钻入车子里，从窗户这儿探出小脑袋。
这会儿是真的要走了，今日便要出发。
穆孤烟看向屃。
“下次见面便是在帝都之中了。”
“是，穆姑娘一路顺风。”
“回见。”
“回见。”
你瞧，道别有时是很简单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