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百花不复春天的姹紫嫣红。
除了梅，应当也不会有太多花能在凛冬开放了。
这会儿是蜡梅正香的时节。
“姹紫。”
“奴婢在，您有何吩咐。”
“嫣红呢？”
姹紫撇了撇嘴，稍稍耸了耸肩。
“嫣红去找猫了，那只胖橘不知为何今早没了影。”
屃皱起紧眉，思绪才起，却因背后突然传来的柔软所打断，脑中纷纷扰扰。
他黑着脸看向紧紧贴着自己的姹紫。
姹紫却仿佛不曾觉察，只是轻轻揉搓着他的太阳穴。
她的力道恰到好处。
“其实我不需要的。”
“不可。”
姹紫的指尖点在屃的唇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竟是令得屃都感到些许恍惚，真的一时半会儿没能说话。
“您需要。”
姹紫的话语显得轻描淡写。
“您也不该在奴婢面前用‘我’这种称呼。”
屃想反驳姹紫些什么。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得轻轻叹息。
算了。
他的嘴比不得姹紫。
到头来输的永远会是嘴笨的自己。
“嫣红去哪里找猫了？”
“外边。”
姹紫的按摩忽地停了下来。
方才却是忘了，不知屃有什么是需要她们都在。
“我要你们去看着点穆孤烟。”
“穆孤烟？”
姹紫对穆孤烟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前些时候殿试放榜，她记得这个名字排在两榜第一。
今年的武状元与文状元竟是同一位，这是尤其少见的情况。
且这位状元干了好厉害的事情。
那日朝堂嘉奖前三甲，穆孤烟竟是连个影子都不见。
嘿。
姹紫可记得好清楚。
有些臣子的脸色都变得好差好差哟。
什么“欺君罔上”。
什么“理当问罪”。
总之是要处罚穆孤烟，毕竟连龙威都不顾了嘛。
可到头来穆孤烟却平安无事。
听闻她如今在梧桐阁任职，或许便是个中缘由。
“穆姑娘怎么了？”
屃稍稍揉了揉眉心，却并未直截了当地告诉姹紫。
或许他应当足够信任姹紫······“小心驶得万年船”与“用人不疑”并不是一对反义词。
“穆孤烟被刺杀了，这对于帝都而言在某种意义上是奇耻大辱。”
姹紫微微一怔。
“我去保护她？”
“不，是在她过于狂躁时阻止她。”
为彻查刺杀她的人是谁，到底不能让她再多杀几个人了。
虽说以穆孤烟的意愿，她更愿意独自一人去彻查背后的一切······但她也没说不允许他们稍稍帮衬她一下，对吧。
“是。”
姹紫心有惊讶，却还是应了下来。
如此便是有些可惜无法多陪陪屃了，明明屃才回来没多久呢。
“哦对，如果找不到穆孤烟，我还有个法子。
去梧桐阁挂找猫的委托。
穆孤烟一般会接下来的。”
姹紫嘴角一抽，宫中的猫猫好巧不巧地丢了一只呢。
······
穆孤烟将瑟瑟发抖的少女护在身后。
少女的怀里是一只有一些眼熟的大橘，抖得一身肉肉都在颤呀颤。
大概是因为恐惧，恐惧眼前的那个刺客。
第二回啦。
穆孤烟踏着火，目光冰冷。
“你们是谁？”
“杀你的人。”
“明明是我杀了你们的人，你们不怕？”
黑袍的刺客笑得森然，穆孤烟觉得很刺耳，但他好像笑个没完没了。
吵死了，她的心被他吵得有些烦躁。
“怕？”
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着黑暗。
“怎么会怕呢？”
为了杀死凤凰，蛐蛐性命丢也就丢了罢。
他们只是一群疯子而已。
穆孤烟倏地攥紧了伞柄，弥天的火顷刻间于脚边点燃。
而后在那声“且慢”钻入耳中的瞬间，大火将黑袍的刺客吞噬其中，只余下神色依旧冰冷的穆孤烟，身后惊恐万分的少女以及那位有些无奈的女子。
来晚了。
姹紫默叹，不禁摇了摇头。
“他还活着。”
言罢，穆孤烟转身揉起了大橘的脑袋。
她的眸也渐渐变得柔和温润。
······
老阿妈替白翠鬟收拾着行李。
“真要走？”
“真要走。”
白翠鬟的语气显得尤其坚定。
“孤烟在信中说被刺杀，我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
当信纸交到白翠鬟手里的刹那，这位温婉凄凉的姑娘便软了腿，瘫倒在地上。
她似乎很难相信穆孤烟会被刺杀，整日整夜沉默不语。
直至不久前，白翠鬟找到老阿妈。
“我要去。”
寥寥三字，老阿妈却是了然。
她劝不了她了。
她手下的姑娘们多是些性子倔强的。
白翠鬟是打算今天便要往帝都赶，因此送别变得很潦草。
老阿妈能做的仅仅是提醒她切莫忘记东西。
“差不多了。”
她老了，很多事情已经无法亲力亲为了。
对于姑娘们的决定，在大多数时候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们，为她们祈祷。
或许······这次也是一样的，老阿妈暗想。
“谢谢老阿妈。”
白翠鬟接着包裹，不知想了些什么，可到头来也只是一句谢谢从她口中来到老阿妈耳边。
再然后呢？也只有匆匆的离别处在她们面前罢了。
“翠鬟。”
白翠鬟似乎不愿停下脚步。
即便老阿妈轻声呼唤着她。
“保重。”
一声道别用尽了老阿妈所有的力气。
她闭上了眼。
“还有，保护好穆孤烟，别让她受伤了。”
老阿妈没能等到白翠鬟的回答。
白翠鬟的离开尤其坚定而果决。
直至那窈窕却无比落寞的样子在老阿妈眼中消失了踪迹，她才颤颤巍巍地拿起许久不曾用过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地板。
“月歌。”
这是属于西北梧桐的暗号。
此刻，风花雪月只听从于老阿妈一人号令。
月歌单膝跪地，沉默不语。
“今日起，梧桐阁一切事项交由逢秋判断。
时限是······老身，或是孤烟归来，尔等尽心尽力辅佐逢秋。”
月歌纵使心有疑惑，却始终不曾反驳。
她为利剑。
仅为利剑。
“不想这把老骨头也得去趟帝都。”
······
穆孤烟的视线落在火焰中。
“哼······”
哼声呢喃，更多的却是几分无奈。
有够果断的。
那自称姹紫的女子去检查了刺客的尸骨。
最终得到的结论是，穆孤烟的火控制得很好，至多让其痛苦难耐。
刺客的死因是毒，他将毒药含在了嘴里。
许是姹紫的到来令刺客果断咬碎了毒药。
“穆姑娘，奴婢与嫣红是宫中的，嫣红今日跑来找猫，不想竟是被穆姑娘救了一命。”
姹紫款款一礼，在视线堪堪消失处出现了穆孤烟稍有压抑的模样。
“姹紫万分感谢，且······姹紫想额外委托梧桐阁，不，委托您做件小事。”
姹紫指了指大橘。
“宫中的猫丢了不止一只呢。
不知您是否愿意帮忙找一找。”
原来如此。
穆孤烟温和的目光宛若死水。
“我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