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蜡梅正好。
其味浓,便足以为屋中添一缕风味。
说是敖绎心见穆孤烟近来心情不佳,特意去采了一枝来。
可敖姐姐采的时间不对,蜡梅快败完了。
瓶中本应淡雅的嫩黄此时有些奄奄一息。
敖绎心不懂花。
其实穆孤烟也不懂,但她书读得多。
这时可以稍等片刻。
等蜡梅花瓣落得差不多,收集起来,塞枕头里。
于是后半月的梦都会被素雅的芬芳侵染,便是噩梦都要变成一个个美梦。
遗憾的是敖绎心不知道,落下的花瓣都被清扫干净了。
也罢。
还有一枝芬芳便好。
即便不日便要散尽。
明日?
不对,可能要再过一小会儿,等花枝死,彻彻底底承受不住花朵的重量,它最后的气息与芬芳也将走到尽头。
世界或许残酷。
但花朵仍旧愿意尽情盛放。
如此便值得尊敬。
穆孤烟不再看花。
方才去换了水,尽可能让香气弥留。
接下来便是就着平复下来的心情去处理今日份的琐事。
这两天找猫猫们的活计一下子少了很多。
但猫猫们依旧在不停走丢。
昨日七只。
猫猫们好像不约而同地下定了决心。
它们似乎总能提前发现超大的危机。
“怪了。”
敖绎心昨天还与她说:
“那年大旱前这些小家伙们也好躁动。
不会今年还是大旱一场吧。”
“应该不是吧。”
话题戛然而止。
但猫猫们的跑路大抵是不会与大旱有关了,穆孤烟将蜷缩在她怀里的大胖白调整了个姿势。
不行,这家伙好胖好胖,平时又喜欢蹲在她的腿上。
腿酸惹。
“你倒好,找到避风港了。”
穆孤烟轻笑道。
她抚了抚胖白修长的白毛。
不错。
那日找着胖白后,胖白便不愿意回去了。
它跟着穆孤烟拼命地凄厉地叫唤个不停。
它想暂时跟着她。
猫猫们懂得趋吉避凶啦,它认为穆孤烟身边很安全。
无论穆孤烟如何劝,胖白都认定了梧桐阁与穆孤烟,当穆孤烟下班时它就去找敖绎心,如此才能睡得安稳。
鬼精鬼精的。
这些天胖白过得很滋润。
好像又胖了一圈······或许并没有。
也有可能是虚胖嘛。
猫猫的毛总是处于一种很奇妙的既多又少的状态。
穆孤烟抱着胖白时,双手总是被厚厚的白毛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好厚好厚。
倏地,穆孤烟挠胖白下巴的手忽地停下了。
“哎呀。”
桌上摆了张有些不得了的消息。
······
“你最近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敖绎心面色复杂地看向抱着猫猫的穆孤烟,捏着消息的手微微颤抖。
她一来便在几个月里干了他人几年的业务。
该说她倒霉吗?
“西北那座湖有异动啊。”
敖绎心叹了口气。
“我记得你那白姐姐才过来不多久。”
敖绎心自认为是个通情达理的上司。
“你要回去吗?
过两天上朝时我们一起去,我帮你和父皇说?”
梧桐阁拿到的消息通常不由她们报上去,不过名声罢了,送给陛下神通广大的暗卫们吧。
敖绎心比较看重奖赏,每一样都是尤其珍贵的宝物。
“不用。”
可能到头来还得回去罢。
但她有些不放心白翠鬟。
敖绎心晓得眼前这位姑娘那有些倔强的性子。
终究让无奈占了大部分的心情。
“穆姑娘。”
敖绎心本该说些什么,话语才蹦到了嘴边,却生生被那道有些讶异的声音打断了。
愤愤地瞪着推门而入的屃,一双粉拳顷刻间往他脸上招呼。
“敲门啊!”
“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屃认怂得极快。
穆孤烟忽地觉得屃大概算是尤其空闲的那种人,总是见到他无所事事地东奔西跑,却鲜少见到他做正事。
“你好。”
穆孤烟朝他微微颔首。
“穆姑娘在发着愁吗?”
“嗯,西北的大魔前些时候躁动了。
我与郡守大人一同将其镇压,但好像镇压得不够彻底。”
“是吗?在下的兄长说所有的邪魔都在躁动。”
屃的语气轻描淡写得不像话。
“多少?”
“所有。”
敖绎心默默地放下了那已无足轻重的线索。
“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正是屃与敖绎心一同沉默不语时,穆孤烟在角落里弱弱地举起手。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有几个哥哥。”
“七。”
“那你有弟弟吗?”
“有一个。”
但······或许现在没有了吧。
屃无奈地笑了笑,其实现在想来大概也不算是伤心事了。
谁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旁人的想法不该成为左右选择的依据,小弟选择了这条路。
只是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屃的心口停止了一瞬。
而后灯灭了。
不过穆孤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真的。”
穆孤烟浅浅一笑。
“我猜屃的哥哥们应该在各地镇守邪魔吧?”
这丫头怎么猜到的?
“是······四方有神兽后裔,二哥与七哥在帝都,西北有禹郡守。”
那就还剩三方,如此八方便不算是大事了。
被镇压的大魔有八个。
“怎么,做好决定了?”
屃与敖绎心有些好奇穆孤烟此刻的想法,但少女的回应到底只是摇头罢了,她将心事藏得太好,他们从来走不进她的心,读不懂她的想法。
真怪。
“孤烟你也别去找猫了。
这些日子养精蓄锐,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敖绎心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大大咧咧的她都有些怕了。
当琐事渐渐超过她的掌控内,难免心里头会充斥惧意。
但穆孤烟的眼底似乎从未出现过恐惧的情绪,她总是淡然得过分,冷静得出奇。
即便她被刺杀了许多次,都快和走失的猫猫数量一样了。
刺杀手段也千篇一律,下毒。
“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敖绎心指了指脚下,梧桐阁的饭总归还是安全的。
出乎她的意料,穆孤烟看向天边的橘红。
时间原来过得太快。
一眨眼便已是黄昏。
“不了。”
真要杀她的话,梧桐阁又怎会安全?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啊,其实敖姐姐和屃也可以啦,但······
穆孤烟不想让他们介入其中。
可以说她太自大了。
她自大地认为灾祸因她而起,因果论转,一切的起源都指向了当初那枚火红的蛋。
伴随着梧桐大树与苍天赤火降生的祥瑞之兽,命运却多舛。
“白姐姐说今天的晚饭由她负责。”
穆孤烟的笑容从来都比秋阳更暖,也比秋阳更凄凉。
“我很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