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打架可狠了。
尤其是两位怀揣着怨念的女人。
既然明白幕后黑手,敖绎心不会放过白翠鬟。
蛟龙的吟游声比不得空中的金龙。
却也足以令白翠鬟的脸色泛微白。
人有阶级。
妖有等级。
血脉总是能给予敌手最大的重创。
或许是一件有些不合理的事,但尘世中何来的太公平。
白翠鬟只得尽力抚琴低吟。
她不过区区一条白蛇罢,算算辈分,或许蛟龙早已是祖上不知十几代的祖宗?白翠鬟觉得有些可笑。
哈。
血脉真的不讲道理。
上位者权势滔天,低贱者任人宰割。
白翠鬟稍稍有些不甘心。
琴声于刹那间被断却了。
好机会。
敖绎心绝不冒进,杀招锋锐依旧。
只是在刺伤白翠鬟的胸口后便抽身而退,血滴从枪头缓缓落下。
白翠鬟脸色更白,不由捂紧了胸口。
捂不住的。
她知道,敖绎心这枪极重。
她也伤得极重。
“真的好痛啊。”
便是如此,白翠鬟却依旧能笑得出来。
敖绎心只是将眉头皱得更紧,很多话说不出口,只得憋在心头。
白翠鬟的血是骄傲而赤诚的鲜红之色。
蛇太冷。
但蛇妖并不冷。
白翠鬟也不冷。
她本该是多么温柔的姑娘啊。
“为什么?”
敖绎心心中的疑惑终究没能得到任何答复。
白翠鬟的实力根本比不上她,可为了答案,她却无法一下子就屠了白翠鬟的性命。
敖绎心当然可以辩解,比如白翠鬟死了大阵就无法控制了。
如此一来荒天界会被毁灭得更快。
很有可能啊。
但她没有这么说,她想不通。
“说啊。”
白翠鬟听得出敖绎心算不得平静的心。
也罢。
这种事······说出来也无妨,她听过人族有一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翠鬟感受着胸口压制不住的鲜血。
不。
她还得再多活一会儿。
等亲眼见证龙帝死了,她才肯安然闭目。
既然如此多说说话也好。
时间不够,应该拖一拖。
“我姓白。”
白翠鬟在陈述着人尽皆知的事实。
“早些年的大旱,西北有一支叛军也行白,他是我父亲。”
敖绎心质问的话语又一次没能问出口。
啊······
或许此刻叹息声才最应景。
敖绎心想。
似乎不曾觉察到敖绎心复杂的心绪。
白翠鬟的眼底浮现了滔天的憎恨与厌恶,她的语调倏地拔高数分:
“敖绎心我问你!龙帝到底有没有把百姓放在眼里!
他高高在上!他威严骄傲!
可那年大旱,救济粮在哪?
我问你,在哪!”
“给了!大旱初就给了,就在······”
戛然而止的怒叱,敖绎心终于想起穆孤烟到底从她那里问到了什么情报。
对,那年大旱,民不聊生,地太干,没有庄稼与水。
努力?努力不过是一纸空谈。
自然之怒当然导致了血与泪。
再怎么努力与自然抗争,最后落得的不过是生死的结局,哪还生得起反抗苍天的意志。
所以粮呢?
敖绎心的记忆无比清晰。
但她宁愿想不起来。
啊,原来没有粮啊。
记得那年前后,她亲手砍了数个贪官的脑袋。
天灾人祸。
众多的贪官便是那场人祸。
死多么恐怖啊。
于是惧怕死亡的家伙们瞒着天下,偷偷地将大量的救济中饱私囊了,而梧桐阁查到时已是在镇压叛乱之后了。
所以······
敖绎心面色复杂地看向白翠鬟。
总有人要被逼上梁山,或许这一次被逼的是她的父亲。
愧疚没来由地满溢了心,脑海尽是混乱。
她觉得自己手脚冰冷。
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哪还有那么多不公。
至于打下去······不,打下去是有必要的,敖绎心回过神来。
她攥紧了枪,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她或许欠白翠鬟一声道歉,但白翠鬟才欠得更多。
白翠鬟欠了整个荒天界一个解释,但荒天界不会接受她的解释。
“差点着了魔。”
敖绎心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
“真是好音律啊。”
她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不是如此容易动摇的家伙。
换个说法,白翠鬟在用音律影响她的想法哩。
“看来我失败了。”
敖绎心无法从爽快的承认中听出些许挫败。
她很淡然。
淡然得有些不像话,不真实。
“有后手?”
“当然是有的,但你的愧疚确实不假,若你真的想道歉,不如把这条性命送给我。”
白翠鬟的笑声渐渐现出些缕轻狂,可敖绎心心头顿生警兆。
这家伙是真的有手段把她留下来的!
“啧。”
敖绎心抽身急退,可血光却如附骨之疽向她粘连而上。
那笼罩白翠鬟的血柱竟如此恐怖。
片刻工夫自己的龙鳞便失去数片。
血光甚至连蛟龙的鳞片都能吞噬殆尽,且每当鳞片被吞下,体内的力量便被生生抽取了丝丝缕缕。
“这么邪。”
敖绎心银牙紧咬,总归恼火更甚。
干脆决绝一点吧······敖绎心凝视着手臂上的血色。
长枪高高举起,便要亲手斩落这支臂膀。
“敖姐姐等等。”
温柔的声音并不响,却令敖绎心的手顿住了。
白翠鬟全身一颤,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要······”
她疯狂地祈祷是她听错了。
可当火焰将敖绎心手臂上的血色吞噬后。
可当少女那火红的双翼出现于她眼前时。
希望破灭了。
凤凰回来了。
······
穆孤烟多少能猜到白翠鬟为何要让她离开。
很简单的一件事嘛,白姐姐一直把自己当成亲人,自己真的是她最后的良心了。
当初看到卷宗上说西北动乱的发起者姓白时,穆孤烟便有所猜测。
但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只是姓氏相同而已。
天下同姓之辈很多。
万一呢?万一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可惜的是少女的侥幸未能成真呀,她见到了白翠鬟。
白翠鬟沐浴血柱,站在荒天的对立面。
好荒唐。
至于幕后的一切她也了解了,少女一直很聪明,她甚至猜到了谁才是了解真相的人。
“你没去?”
敖绎心惊讶地捏紧了穆孤烟的肩膀。
姐姐的力气被抽了怎么还这么大呀。
“去了呀。”
敖绎心疑惑地皱起了眉。
“凤凰的速度很快的,我把屃送过去后就回来啦,挺早时候我就和屃说过这次让他去了,我得留在帝都。”
穆孤烟笑得清澈。
自然也略去敖绎心微微抽搐的嘴角。
对于穆孤烟她自是放心,原本紧绷的心绪一时间放松了。
敖绎心终是感到被自己被抽离了太多力量。
或许······伤到了本源。
眩晕侵袭了脑海,上下眼皮子竟是开始打架了。
真不是时候。
“交给你了,我信你能处理好。”
敖绎心拍了拍穆孤烟的肩膀,真的昏了过去。
“好。”
穆孤烟轻轻点头。
她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