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太阳会落下吗？
大概是会的，连童谣里都这么说呢。
太阳东升西落，到了傍晚，太阳便要去休息了呀。
可现在分明不是傍晚。
那为什么太阳落了呢？
龙初灵想不明白，或者······她不愿想明白。
她能看到太多事物，却始终不得面面俱到的领会其中深刻的内涵。
她知道妖族存亡，她知道将有大气运降临妖族。
算了。
龙初灵的眸中渐显灰暗。
未来，呵。
她果然还是无法看得太清楚。
“孤烟姐姐。”
穆孤烟倏地觉得身边的姑娘换了个性子，那有些跳脱与呆呆的傻姑娘不复存在了，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位高傲的郡主。
“父皇死了。”
穆孤烟的眉头微微一挑。
“但妖族不会灭。”
龙初灵秀口轻吐，便是洪荒弥漫。
不知龙初灵做了什么，只知少女满头银发狂舞。
“我要让现实往我观测的方向去走。
姐姐，帮帮我。”
穆孤烟的心中尚且有着诸多疑问。
“帮帮我。”
但这些疑惑很快地便被打消殆尽。
真是的。
这该怎么去拒绝她呀。
“好。”
穆孤烟到底还是伸出了手，像往常一样，在临行前揉了揉龙初灵的脑袋，这是她的习惯。
既是告别，也是承诺，穆孤烟一定会在蛀的手中护下荒天界。
既是执念，也是责任。
只是责任太重，压得她肩膀沉甸甸。
心中轻叹。
杀戮并非她所渴求之物。
和平才是。
······
金古收回了尖爪，目视苍穹。
即便血液纷飞，他也是那位举世无双的盖世豪杰。
金龙将死，继任者尚且年幼。
但他明白的，他感受到那两道隐隐激荡的气息了。
他的女儿，还有那位小凤凰，她们将会挑起大梁。
很可惜。
他并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切。
他即将死去。
若是说······对这天地，对生命一点留恋都没有吗？怎么可能，垂垂老矣之辈最愿意继续走下去，看看接下来的大好风景。
于他，不想死不是执念。
死去只是某种遗憾，毕竟死了以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做了应做的事，心中无愧。
在年迈的身躯终究腐朽之前。
“你也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躯，能被朕撕成两半。”
这哪是一位将死的老金龙能拥有的语气，金古从来不示弱，他向来骄傲。
于是蛀沉默不语了，他得承认老金龙说得不错。
“想不到啊。”
良久，蛀到底只得感叹。
重创。
确实如此，断作两截并不致命。
可对于被削弱大半以及年迈无比的老金龙，这是大胜。
而对于祂呢，呵，自然是重创了。
若恢复如初却也不知要等多久了。
“厉害。”
祂真心实意地夸赞。
“可惜了。”
祂可惜于老金龙誓死守护的荒天。
胜负一目了然，老金龙死去，可祂还活着，荒天没了救。
啊······祂也觉察到那火焰的灼热与激荡，身子被撕裂处竟是隐隐被火焰烫得刺痛。
金古把希望寄托在那只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小凤凰身上了。
“我知道她。
她叫穆孤烟，是个狠女娃。
大洺帝王没在她手中讨好。
纵使穆武与乾岚连番轰击其，令大洺帝王稍有虚弱。
但她还是值得夸赞。”
祂在想再过几年又会是什么模样。
凤凰燎原。
祥瑞天临。
等到那一刻，荒天会坚不可破吗？
妖族又是否还会如昨日般坚持人与妖应当平等共处的理念？
其实理念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的，这天下的种族哪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是祂们利用了人性的些许卑劣而已。
人呐。
多多少少是有些贪婪在的。
很巧合的是，大洺帝王恰恰是一位尤其贪婪的人。
“金古，老了就不要再管了罢。”
“也好。”
仿佛是轻描淡写地达成了某种协议。
那火焰几乎要压抑不住杀意了，而自己······或许也该去退场了吧。
荒天界的未来终究无法掌握在老人家们的手里。
金古无奈地想着。
金色的瞳眸渐渐变得稍有黯淡。
再等等吧。
他还是想再一次见证凤凰燎原。
······
金光灿灿的雨从发梢处滴落了。
雨中充斥着生机，脚边好像也快要生长出些许鲜花了。
在战场上的鲜花会是什么颜色的呢？沐浴着金色的雨，饱饮着死去将士们的血。
穆孤烟希望是红色的，唯有如此才能被历史所铭记。
少女的背后生出了双翼。
赤红的温柔的羽翼显得尤其宽阔。
少女便是这种性子。
她好像总是太温柔。
但不该再淋雨了，穆孤烟将伞缓缓撑起。
赤红的伞上燃起赤红的火，金色的雨化作金色的雾萦绕于身侧。
把少女的身姿掩得多了数分朦胧与娇俏。
她一跃而起。
羽翼帮助她停留在半空中了，与蛀平视。
“我还想说金古与我算是萤火与皓月······如今看来，你才算是真正的萤火。”
蛀将注意力从生息将无的老金龙身上移至少女。
再祂看来，穆孤烟真的很小，快令祂不屑一顾。
“你能做什么？”
“我不是萤火，我是星火。”
“你想燎原吗？”
“不，我不想。”
穆孤烟摇了摇头，她当然打不过蛀，眼前大蜈蚣的气息刺得她肌肤生疼，穆孤烟本以为自己算是很厉害啦，但好像还是差了一点点。
“拖时间就够了。”
少女悄悄看向金龙，面露悲戚。
这位和蔼可亲的爷爷就要死了。
金龙也在看她。
虽余一息，但金古到底不曾阖眸。
上吧，孩子。
龙口微张，不知在说着些许话语。
但穆孤烟觉得自己应当是猜到了的，金古在鼓励她吧。
啊，倘若父亲还在又会让她怎么做呢？
穆孤烟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严肃的父亲。
穆武想来不苟言笑。
但他对她很好，他会尊重她的决定与判断。
好吧。
想来父亲只会在过问后朝自己点点头，让自己放心大胆地去做，会有他在后面看着她的。
或许天下为人父母者，为人长辈者都是这种心情吧。
不对。
穆孤烟觉得自己想得太复杂。
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她的掌心握着火。
在少女的身后，那一尊万鸟朝凰的火红图腾再一次出现于天地之间。
只是这一次，图腾早已变得尽善尽美了。
隐隐有万千鸟鸣盘旋，显得吉祥而炽热。
古树梧桐随风摇曳，苍幽的叶片似是化作了奇迹的飞鸟，同样盘桓于少女身旁。
“来吧。”
穆孤烟笑得很温和。
“来杀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