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如水。
灰云难眠。
这座略偏僻的郡城不算宁静。
这会儿大抵算得上是一日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总有三五好友相约外出饮酒。
也有务工之人结束了劳累，匆匆往家中赶去。
也是。
夕阳西下，断肠人却是极少的。
有也应在天涯之外。
寻常人家向来难愁。
总归在吃得饱，穿得暖之外也没了过多奢求。
倘若能挣得更多的闲钱，一年到头来还有富余，甚至于偶尔外出散心。
如此生活已是美满，终归不应苛求太多。
日子嘛。
还是过得简单点好。
“怎么啦？”
许是又一次让心中的感慨显露在脸上，乾岚凑到了有些愁眉不展的穆孤烟身边，没忍住，又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
“愁什么呢？”
“没有愁。”
“那怎么摆着张苦瓜脸？”
穆孤烟从窗边探去，看见人间匆忙烟火。
不知哪家烧菜烧得香。
不知哪户欢声笑着语。
视线到最后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梧桐阁。
好近啊。
穆孤烟这才发觉晚上的梧桐阁更为明亮。
其灯火闪烁之间，仿佛梧桐阁······不，青玉阁才是西玉郡的正中心了。
穆孤烟从青玉阁回来时想了许多事。
对了。
她是头一回看见来着。
怎么说好呢？
对于那些人族女子，她不知该不该同情。
自愿？
或许会有自愿的吧。
但更多的怎会轻易丢了清白之身。
“就为了这事烦恼吗？”
“岚姐姐！”
穆孤烟皱着眉，小声地呼喊道。
乾岚道了声歉。
“人族重情，妖族重义，梧桐阁救了她们，她们很多时候便觉得这一份人情难还了。”
穆孤烟将乾岚的话听得明白，一时又不禁沉默了许久。
“不是重要的事。”
乾岚揉了揉穆孤烟的脑袋，后厨里渐渐传来了浓郁的芳香。
“梧桐阁在人间得按人间的规矩。
至少我们从来不逼迫任何一个人。”
宽慰声落下了。
乾岚伸着懒腰，见穆孤烟的目光恢复了明快。
行吧，这丫头相通的一直很快，只是因为性格特别容易钻牛角尖而已，只需稍微说明白个中道理也就没事儿了。
灯火依旧。
西玉郡的夜晚也亮如白昼。
趁着还早，街道上还来不及出现什么酒鬼。
于是哪家的公子姑娘相约上了街。
于是更多的人相邀着走入人群中。
熙熙攘攘。
嘈杂吗？或许会有一些乱糟糟的吧。
但穆孤烟会享受眼前的喧闹，人与妖到底是更喜欢热闹的地方。
对了，还有那位涂山氏的姐姐······
不喜“穆”。
再加上芊芊姐的说辞，想来的确是一桩烦心事。
要寻求天狐涂山的帮助，怕是不得不面对此事。
罢了。
待晚饭过去后好好问问吧。
总要面对的。
逃避可耻，而且会很没用。
······
涂山芊芊端着大盘鸡从后厨出来了。
她的厨艺比穆孤烟料想之中要好得多，菜式中也有属于她的巧思。
虽然会被说不正宗啦，但做菜可是个学问。
既要传承也要创新。
而且如此广阔的天地，谁也不敢说自己的口味就代表了天下人的习惯，会为大众耻笑的。
无论是菜式或是其他风俗习惯，只要往外传了总归会产生变化。
变得更适合那接受这些事物的地方。
“尝尝？”
涂山芊芊往大盘鸡里添了红薯。
应该是用土豆的。
但正好用完了嘛。
“你们能想象我走遍市场都没看到一个土豆的心情吗？”
大致如此。
涂山芊芊的语气颇为忿忿。
“听着挺趣儿。”
穆孤烟默默地瞧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乾岚，以及马上又与乾岚拌嘴的涂山芊芊，在品味美食之余也做好了一会儿姐姐们打起架来就去把她们分开的打算。
不过大盘鸡好好吃。
虽然那些红薯不论如何都有点不正宗。
整道菜色泽艳丽香气扑鼻，鸡肉麻辣爽滑，红薯软糯甜香。
不得不提的是铺在底下吸饱汤汁的面。
其实面粉也用完而且买不到啦，涂山芊芊就买了饺子皮给擀得扁且长了。
效果很不错。
粗浅尝来味道竟是一模一样。
“好吃吧？”
“嗯，很好吃，厨艺进步了呀。”
这是乾岚在恭维涂山芊芊。
姐姐们的和好一直非常快。
不如说拌嘴也只是某种意义上的习惯而已。
怎么解释好？
有点类似于妻子久不闻丈夫鼾声的心焦？
很奇怪的比喻，但大抵能解释个中心情吧，其实只是生活中突然少了一部分而已。
穆孤烟在想啊，倘若十年后二十年后，这部分还会有影响吗？
“孤烟又在发呆了。”
涂山芊芊无奈地浅笑道，朝小姑娘的衣服努了努嘴。
“汤汁滴在衣服上都没有察觉。”
“啊！”
穆孤烟窘迫地回过神来。
哎呀。
明天轮到兰姐姐洗衣服。
她这是给乾岚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了嘛。
“抱歉哦，岚姐姐。”
说到底还是涂山芊芊仍旧不肯让她多走动。
“没事。”
乾岚瞧着自己胸口那星星点点的红油。
早知道就不穿白色的衣服啦，这种面条如果不往里头吸溜吸溜就没意义了！于是乾岚也指着白衣上的污渍眨了眨眼。
······
三月春的夜依旧凉。
但穆孤烟被允许在院子里走动了。
“哪有凤凰怕冷的呀。”
“我怕你内伤还没好。”
最终涂山芊芊还是同意了穆孤烟的请求。
的确，虽然不晓得穆孤烟在荒天界的爆发到了什么程度······
连凤凰的恢复能力都许久不曾治好她。
其实也不能怪涂山芊芊操心过头了呀。
涂山芊芊真怕捡到穆孤烟时不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而是又成了一枚蛋什么的。
念及此，穆孤烟又一次好好地保证她绝不会意气用事了。
至少遇着事会来找涂山芊芊。
穆孤烟行走在月下的小院中，眼底倒映着微凉的水与影。
涂山芊芊安置了一座很小很小的假山。
山旁有水，水中有鱼，鱼外便是始终虎视眈眈的猫儿们。
“别吃哦。”
穆孤烟笑着驱赶了这些野野的小家伙们。
芊芊姐可喜欢这座池了。
小姑娘甚至能想象到鱼被吃了后芊芊姐发飙的样子。
嘿。
这么一说就更好奇了啊。
池里的是鲫鱼。
人家都养条锦鲤，偏偏涂山芊芊不按寻常套路走。
哪个季节的鱼肥她就往里养什么。
甚至养着也不为了吃，只是看着鱼儿们肥肥胖胖，大抵会得到某种莫名的成就感吧。
穆孤烟好笑着分析了一回涂山芊芊的心思，嘴角余的皆是笑。
去池边看看吧。
好像从那日听白姐姐弹琴后就没在这种小池便停留过了。
她记得不清楚，只是觉得怀念而已。
总是如此。
无论是谁都会不自觉地怀念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