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林漠漠烟如织。
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危楼,却不知何人楼上愁。
枫叶红。
外界大致是春,她晓得,春的枫叶不红。
但此地不算是外界,这枫叶······自然也不该以常理度之,因而枫叶红。
老一辈曾说,此地的枫叶总是与心情有关。
嫣红与赤火。
在她的眼里总是千篇一律的。
过了多少年?
呵!她怎么记得!她记不得。
她只记得在那一夜心冷之后啊,枫叶就红了。
红得火似的热烈,霞似的温热。
是了。
这会儿天黑了,飞鸟该归巢啦。
“来了。”
她的语调总是淡漠,但在看到筑巢危楼之上的鸟雀归家时,她的神色总能变得轻缓与柔和几分。
伫立空阶。
凭栏远眺。
这一处高楼很老,很老。
她小时候就见过它,它见过诸多风雨。
那一年的秋也是这般红火吗?
原来如此。
老一辈说的是真的,枫叶与心情有关。
她的心情淡薄如水。
她却忘不掉很多事。
原来她是在高楼上愁的那一位,于是默默地叹。
“何处是归程?”
她或许在问远归的鸟儿们。
又或者······
她谁都没有问。
长亭更短亭?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哪里都安放不了一颗有些支离破碎的宛若死水的心。
大抵是每一晚,可能会隔一两日?她是尤其喜欢这危楼的。
此处只有她会来,她可以发呆。
哈。
连发呆也成了一种奢望。
“老了。”
她素手挥出一面水色镜。
镜中,她那温柔而悲凉的面孔令她不爽快。
照镜子可能也是一种爱好吧。
于她,这更是种回忆的手段。
镜子中的她其实是在笑着,微扬的弧度平添一抹亲切。
但是······她好久没有笑过了,如今的她应当是脸色惨白,耳朵耷拉在脑袋上才是。
白发胜雪,红颜如花,身后却是八条肆意绽放的尾巴。
倘有外人见着,定是要痴傻地夸一句好妩媚动人娇俏。
可惜。
美丽的景色常常不为外人知晓。
孤芳只得自赏。
“大小姐说这几日要回来一趟。”
归巢的鸟雀倏地口吐人言,旋即自顾自打理羽翼了。
“回来?”
这妮子回来做什么?她知道丫头在梧桐阁里帮荒天界做事,她不同意,当然也不会过多地干涉那丫头的想法······
不过她说要回来?
分明早些时候还寄了信,说数年难归。
有蛀落入荒天,而后被那位银龙郡主,天穹的主人封印其中。
十年?据说荒天界只有十年的时间。
而她们把希望交给了那年幼的凤凰。
愚昧。
十年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成长。
能与蛀抗衡的几位哪一个不是修行千载万载的伟大存在。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失心疯了。
没错。
荒天界如何又与她何干。
错了一回便不可再错了。
荒天背叛了她,她自然不会再去关心它的安危。
“回来!”
鸟雀倏地大声叫喊了起来。
她不由一怔。
“还有客人?”
大声叫唤便是有客,她或许得稍微接待一下。
既然是那丫头的客人,她总得尽到地主的礼仪才是,无论客是谁,无论其目的如何。
来者是客,这还是当初某人亲口劝告她的话语。
她记得清清楚楚。
······
“你昨日去了哪里?”
“散步。”
穆孤烟在收拾行囊,冷不丁听见涂山芊芊的好奇心。
芊芊姐指的大抵是临睡前那会儿。
她出了一趟门,明面上说是散步。
其实穆孤烟去了一趟梧桐阁啦,而后在某棵显得有些阴暗的大树上找着了一只昏昏欲睡的乌鸦。
和散步也没差。
所以小姑娘没说谎,她真的去散步了。
“需要带什么吗?有求于人是不是要带些礼物或者特产呀?”
“那套不适用······你把你带上就好,天狐族地并不算远。”
说是这么说,但涂山芊芊还是任由小姑娘把她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丢她的镯子里了。
这算是她的习惯?
“为什么要带小姨妈辣椒酱?”
“万一天狐的饭菜吃不惯呢?”
彳亍。
小姨妈辣椒酱是个老字号。
沾馒头很好吃,拌白米饭就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那我推荐小姨妈家的豆瓣酱。”
“好吃吗?”
“那当然!”
穆忘我往穆孤烟手里塞了另一种酱料。
涂山芊芊眼巴巴瞧着这姐妹俩不知为何有这闲心聊起吃的来了。
“你俩是打算去族地开餐馆的?”
涂山芊芊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去。
“我以后大概会是梧桐阁的主人嘛······芊芊姐,我以后能把梧桐阁开天狐族地吗?”
“用不到吧······”
毕竟愿意嫁给天狐或者娶了天狐的妖族不在少数。
谁能拒绝每天醒来身边就是究极养眼的一张俏脸。
更重要的是!
能有一条甚至好几条大尾巴可以抱!
······
人间的梧桐阁可以当作由天狐管理。
毕竟涂山芊芊与穆忘我都在这里,涂山芊芊更是其中的管理者嘞。
但穆孤烟没料到天狐族地会与梧桐阁有关。
梧桐阁中有梧桐。
梧桐树下有洞天。
便是在人间改了名字,这一苍劲的古树仍然伫立在风中,飘摇在雨中,或许还寄托着不知谁人的梦与思。
“这是入口?”
穆孤烟愣愣地瞧着树上的符箓。
该说是草率吗?
还是说有自信?
“这么多年大洺的帝君都没有发现。”
这可以算作在人族眼皮子底下的族地了,没想到会这么显眼。
“怕啥,这株梧桐和这符箓比大洺都要年长。”
“符箓不会坏?”
涂山芊芊真的很想敲一敲小姑娘的脑袋。
她平时到底在想什么!
穆孤烟悻悻吐了吐舌。
干嘛,辣椒酱也有一个期限呢,过了就不能吃了。
这符箓经历了千年万年,天晓得万一哪天失灵,狐狸们都没法从族地出来了呢?
说来不知天狐们与天狼们是否一样,都是一个大家族。
穆孤烟提出了疑惑。
“不是,族里九尾最少,赤狐最多,别的颜色也有。”
“我在书里读到过姓苏的狐狸。”
穆忘我皱着眉思考了许久许久。
“有吗?”
她最后把问题抛给了涂山芊芊。
“有。”
真的有哇。
“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现在族里没有。”
每个族群都有属于自己的传说,涂山与苏大抵可以算是久负盛名的两大传说。
涂山芊芊幽幽地叹着气,总归在恼话题又被她们带偏了。
“走吧。”
再不走就容易引起注意了。
她们算是偷偷溜到梧桐边的,没让人知道哩。
穆孤烟微微颔首,视线偏转。
不远处的乌鸦朝她挥了挥手。
好,万事俱备了。
天狐族地······她还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