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染红了枫的叶。
秋风凋零了枫的衣。
万紫千红去，此地寥寥空余寂寞。
天狐的族地种满了枫树，他们与红枫息息相关。
“据说枫叶和天狐的心情有关。”
穆忘我小声解释：
“而这一场秋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
“秋是指······”
“天狐心情不好。”
穆孤烟与穆忘我短暂的对话戛然而止。
好吧。
三言两语便令穆孤烟有些无奈。
若枫叶真与心情相关，如此悲凉的秋到底映衬了多少难言的悲。
红枫也好，苍翠也罢，穆孤烟此行的目的终究是让那位天狐的族长放下对于荒天的成见，至少能给予她些许支持。
难吗？
她觉得这事很难。
但有去做的必要。
事在人为，总归要先去尝试一下。
“给。”
涂山芊芊捡起一片偌大的红枫。
其平整与规整便是于整座红枫林间都是尤其的少有罕见。
“送你当书签，我记得你喜欢看书。”
“谢谢芊芊姐。”
穆孤烟心怀感激地收下了红枫。
礼轻情意重嘛。
如此便算她初次踏上了天狐地。
叶子红。
听闻游子见红叶总是触景生情。
想着离家数年，却不知家乡的叶片红了一茬又一茬。
只怕归去时物是人非，这老树的叶落了精光，连一片红叶都没法再瞧上一眼了。
心情顿觉郁悒，而后摇头不知几多，叹息不知几何。
唉。
“这就是姐姐们的家。”
“没错。”
“不是。”
否定的是穆忘我，她耸了耸肩：
“母亲走后，大姨虽待我如亲，但我总是不够自在了。”
所以她出现在梧桐阁当个看大门的。
自然也是守护天狐族地的那个姑娘。
穆忘我或许从来不曾把族地当作过自己的家。
“不说伤心事。”
她显得尤为洒脱，顺手拍了拍穆孤烟的脑袋。
真的是顺手的。
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找到意义的话会不会显得太过无趣了一点？
但穆孤烟觉得拍脑袋会让她长不高。
“啊？”
穆忘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穆孤烟。
这妮子不算高。
算是同龄人里的正常水准，但至于会不会再长高······感觉不是很有希望啊，她的容貌姑且定格在了十六岁。
身高应该也是。
“没关系，你身材很匀称的。”
穆忘我笑了笑。
于是穆孤烟颇为残念地比了比她与两只姐姐的身高。
她最矮。
······
天狐的族地似乎尤其幽静。
行走数里之远，穆孤烟竟连一只小狐狸也没见着。
想着娃娃们好动，她大概得以见一见。
她还挺好奇狐狸崽子们是什么模样的。
“没咋样。”
涂山芊芊微微耸了耸肩。
小娃娃嘛。
总归还是可爱把淘气压下而占了上风。
很多时候一句还是个孩子便把娃娃犯的错给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很不好，但······宠爱孩子或许是一种天性。
狐狸崽子们也是如此。
还不会化形的小家伙们围着爹娘嘤嘤嘤地叫。
会化形的围着彼此嘤嘤嘤地叫，三三两两凑成了许许多多的小圈子。
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女孩儿们会帮彼此打理尾巴？
“男孩呢？”
“碰到就开打，打得可凶了。”
“姐姐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打。”
哦，看来芊芊姐是比较调皮的，喜欢打架的那一个。
“小时候不懂事啊······想着这么好的九条尾巴当然只能我自己抱着，不能给别人。”
“同道中人，我以前也打架，打到母亲看不下去来打我屁股。”
穆孤烟一时有些傻眼。
“你们······打的是同一场架？”
小姑娘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解答。
“不是。”
涂山芊芊笑着摇了摇头。
“但打过同一个家伙。”
穆忘我的补刀令小姑娘彻底傻眼了。
默默地为那个老倒霉蛋祈祷了一息，穆孤烟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脑海中两个黄毛丫头围着一个倒霉蛋小家伙猛锤的场景了。
不对。
姐姐们不是黄毛丫头。
白毛丫头更合理。
“想啥呢？前面那位是我母亲派来的。”
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穆孤烟，涂山芊芊的俏颜上到底现出一抹欢喜。
见到许久未见的故人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芊芊。”
那位淡雅的狐狸姑娘摇了摇赤色的尾巴。
尾巴尖那一点轻轻颤动的黝黑比狐狸姑娘的外貌更能吸引穆孤烟的视线。
她的耳朵顶上也黑哩，与穆孤烟见过的狐狸都不一样。
“这位是赤狐。”
涂山芊芊倏地想起穆孤烟没见过赤狐了。
也是。
赤狐才是族内数量最多的一脉。
“你好。”
赤狐姑娘朝着小姑娘挥了挥手。
······
她说她姓苏，唤作苏依依，是个好记的名字。
“我小时候被族长大人救下，于是苏氏离开时我没有跟着走，选择留在大人的身侧。”
苏依依的语调很缓慢，听似沐春风，风于耳畔轻柔地吹呀吹。
往事三言两语便可说得清楚了。
“好少。”
这会儿穆忘我凑到苏依依身边：
“再说一两银的？”
“又不是说书的。”
苏依依笑道，许是不会为玩笑话生气。
······
三只狐狸其实都互相认得。
涂山芊芊与穆忘我是打架的，苏依依的是劝架的。
把双方都打一顿就是劝架了。
你就说这个法子劝没劝住吧。
穆孤烟觉得是劝住了，但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不止挨了两顿打，甚至还有第三顿等着他。
“我知道你。”
涂山芊芊与穆忘我去说话。
于是苏依依稍稍回过身找上了穆孤烟。
“你在高层之间很有名。”
“我？”
穆孤烟疑惑地指了指她自己。
“对呀，烧了大半个人间的草原，科举考了个文武第一。
协助禹郡守封印了大魔，以及芊芊传回的情报——你与那位小公主一同关了一只蛀。
哪一件都是不得了的事，所以族长大人一直知道你这只小凤凰的存在。”
苏依依很健谈，并非冷漠寡言的狐狸。
与她相处总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也愿意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
亲和力······啊，大概可以如此描述吧。
穆孤烟却为自己做过的事而感到汗颜了。
短短十六载，她竟也风风雨雨地经历过好多事情啦。
倒是无憾。
“在大多天狐眼中你是个厉害姑娘。”
苏依依朝她眨了眨眼。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是你做的。”
隐瞒身份。
穆孤烟懂，万一天狐里也有内鬼呢。
届时暴露出来凤凰在天狐族地，只怕大洺帝君即刻要打过来。
说来自己在人族那算不算生死未卜的状态？
或许是，那就是又一个对她有利的筹码了。
“我们快到了。”
苏依依倏地止住了步子。
她望向了那座高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