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倚危楼风细细。
可惜，眼前无春，更不及春愁。
可怜远眺天际，竟是没来由看出了几分黯黯。
草色烟光残照里。
若她无言，有谁得以领会这凭栏之意。
除却天际，她也远远地望见那结伴而来，莺莺燕燕的四位少女。
女孩儿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拉近得尤为迅速。
缘由千奇百怪。
多是妆容，或是喜好，偶尔是饮食。
她们呢？
或许只是缘分使然。
天狐最为重视缘分。
也罢。
既然来者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此情此景或许也是时候拿出偶然得知的老酒，对酒当歌岂不美哉。
“拟把疏狂图一醉。”
她的嘴角罕见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趁她们还有段距离。
她记得酒埋在树下。
当初小妹说等自己嫁出去就开封。
如今小妹喝不到，这承诺大抵也失去了其效用。
忘我难得回家，正好······
却是一样的。
与丫头们痛饮也别有一番风味。
······
穆孤烟终于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天狐族长。
伊人凭栏，不说几多愁绪，单凭那如水如丝的微垂眉眼便能了然其胸中凄婉。
其着一身皎洁如雪长裙，将傲人的娇躯遮挡得严实。
其媚态于一举一动间显现，多少令旁人脸红与心跳。
此为天狐。
天狐的族长端坐于危楼之上。
她向她们伸出手。
“坐，不必客气。”
与之媚态截然不同，穆孤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寒冷。
真冷。
族长的心情真的不好。
不然枫叶怎么总是红。
“谢谢。”
穆孤烟没注意到族长的眉皱了一瞬。
少女们坐在她的对侧。
酒水满杯，清澈透亮而又芳香四溢。
“请。”
她又拿出了点心，她觉得这些点心是上佳的待客之道······只是穆孤烟没料到放在桌上的会是一大盘烤鸡。
不像喝茶。
反倒像是来吃晚饭的。
“狐狸喜欢吃烤鸡吗？”
“喜欢，不如说天狐大多都喜欢鸡肉。”
涂山芊芊倒是很心安理得的样子，在场一共有四只狐狸。
嗯，鸡腿两个，鸡翅两个，分好啦。
“剩下的鸡胸啊三角排啊都给你啦。”
穆孤烟看向天狐族长。
却发觉这位眼角微挑的女子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
看来这真的是天狐的待客之道。
“芊芊姐喜欢吃哪？”
“鸡胸啊，肉超多。”
“忘我姐姐呢？你喜欢吃哪个部位？”
“鸡胸。”
明明吃起来有些柴的······
果然不同种族间很难有共同语言，穆孤烟嘴角一抽。
至少这一顿可能是下午茶的一餐吃得宾主尽欢，天狐的族长终是将视线投向了穆孤烟。
“我是涂山玖玖，我听过你······姓穆，最后的凤凰。”
穆孤烟心一紧。
倒不是因为穆这个姓啦。
这该怎么说好？
“你怎么了？”
涂山玖玖疑惑地皱着眉，笑容却是不减。
莫非那几只小狐狸把自己对穆氏的敌意说出来啦？分明是无稽之谈。
虽说恨意难消，但春秋总是最消磨恨意的。
今日是真的很寡淡了。
否则······她也不会将穆忘我视若己出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呀？”
“大姨，和忘我一样。”
穆孤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掏出镯子里头的镜子。
她一直随身带。
“大姨，您嘴角有好多酱汁。”
······
涂山玖玖没想到自己会在小辈面前丢脸，还是在第一次见面的小辈面前，这让这位度过不知多少年岁的老人家又一次产生了羞恼的感觉。
狐生悠长啊。
连擦嘴的时间似乎也放缓了数倍。
然而穆孤烟甚至忘记提醒涂山玖玖别用袖子去擦嘴了。
原来天狐族长是这样的性子吗······
总觉得先前那温柔恬淡的形象破灭了。
倒不如说穆孤烟认得的所有狐狸的形象都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所以狐狸真的喜欢吃鸡吗？”
“真的呀，水果也喜欢的，还有剥好壳的煮鸡蛋，要剥好的。”
苏依依特意把“剥好的”用力强调了几分。
行吧。
穆孤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下次再来礼物就是煮鸡蛋了。
剥好的！
······
三只小狐狸别涂山玖玖赶了出去。
说是有私事要与穆孤烟谈谈，但涂山芊芊可太明白她母亲了。
母亲无非是想要问些有关穆武的事而已，可穆武都已经离开了六年了，再问有什么用？
涂山芊芊幽幽地看向走在前方的苏依依，轻声叹了口气：
“你说是吧，依依？”
苏依依倏地顿住了脚步，朝她眨了眨眼。
少女的手指落在唇边。
“嘘。”
“你居然没告诉我妈！”
“啊？”
最后的惊叹来自穆忘我。
而后便瞧着白与红的旋风互相追逐，打起架了。
穆忘我可不敢去把她们给拉开。
劝架佬最容易被双方给针对了。
但她得承认，这事儿吧······或许得说是苏依依做的不地道。
可片刻后的换位思考又令穆忘我有些纠结了。
总得让族长大人有个念想。
她看得出，涂山玖玖的眼底从很久前便失去生气啦，倒像是那行尸走肉，想来心死医，留个念想给她还不至于轻寻短见。
不过嘛。
看大姨的心情调整得不错。
或许能接受穆武死去的消息，应该没甚问题。
只是这红得似火的枫叶呀。
这红了不知多少年的林啊。
只怕是要再燃烧上数月，数年，乃至永永远远地悲凉下去啦。
······
“芊芊姐送了我这个。”
涂山玖玖意外地很没有属于老人的架子。
好似亲友，她总是很淡然。
穆孤烟与她的话题都很偏。
最后哦弯弯绕绕，弯到穆孤烟与涂山芊芊的关系有多好。
穆孤烟如实回答了她，也无非是芊芊姐平日里很照顾她，也会在难眠时赠她一场大梦。
又说起涂山芊芊的难得知音与欢喜冤家乾岚。
“那丫头。”
涂山玖玖果然是认得乾岚的。
“我记得是个很腹黑的丫头。”
腹黑？
“对呀，芊芊吵不过她的，乾岚嘴可利了。”
那确实，穆孤烟几乎没见过涂山芊芊占上风时的情景，总被说得面红耳赤。
而乾岚会以温柔大姐姐的形象好好安慰一番涂山芊芊。
嗯，确实有点腹黑欸。
不过······母亲这么说自己女儿真的好嘛。
穆孤烟很识相地闭紧了嘴。
“孤烟，和我说说穆武吧。”
于是小姑娘的心又一次揪紧了，想着终于走入了正题，涂山玖玖到底还是不待见穆姓。
如此便不若如实说了，到底此后如何由待涂山玖玖自己纠结嘛。
“父亲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