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晴空万里荡然无存。
穆孤烟侧目看着窗外那不知何时围绕盘旋的乌云。
原来不止枫叶与天狐的心情息息相关。
便是这云雨，这风霜也是同样如此的。
“大姨。”
穆孤烟幽幽地叹了一声。
“下雨了。”
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至。
涂山玖玖如梦方醒，全身没来由地狠颤了颤。
穆孤烟不会说谎，所以······
“他真死了？”
“六年前为了保护草原······还有我，与岚姐姐一同阻击了大洺的帝君，父亲走在那个时候。”
“这么早啊。”
涂山玖玖很快平静了下来。
但风雨依旧。
这一点就算不上特别好了。
穆孤烟能清楚地明白涂山玖玖的心情呀。
怎么说好呢？她不是很懂啦。
爱恨情仇。
她不曾爱过，又怎会懂呢？
“行吧。”
涂山玖玖却终究只是伸了个懒腰。
她望向穆孤烟的目光中到底多了几分宠溺与憎恶交织的情感。
许是她认为是穆孤烟害得穆武死了。
许是她始终愿意去宠爱穆武的女儿。
又或者。
她只是在憎恨自己罢了。
对。
无论是谁都有恨自己的权力。
涂山玖玖也是如此，但穆孤烟不知她为何要恨自己。
这或许是另一件往事，穆孤烟暗暗猜测。
“孤烟。”
涂山玖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穆孤烟懂得了。
涂山玖玖不恨她，那就真的是在恨自己了。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最近偶有感悟，或许可以稍作闭关，看看能不能破了百画的境。”
假的，都是借口，无非只是某种逃避的手段而已。
穆孤烟见了太多。
“大姨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朋友。”
涂山玖玖的神色稍有变化。
“至少一直是朋友，从来没有发生过些许变化。”
“那大姨和芊芊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涂山玖玖没料到穆孤烟会提出这一奇怪的问题。
于是她嫣然一笑。
“总听说你这妮子聪明，今日一见倒也确实如此而非夸大······涂山九尾，她是我第九条尾巴，芊芊自己也晓得这件事儿。
我待她如亲。
她待我如母。
如此，倒也没谁看得出来。
不想是你从只言片语中稍微猜到了一些。”
好猜吗？其实不怎么好猜的。
穆孤烟摇摇头。
个中逻辑虽说简单，却也要些巧合。
涂山玖玖所言皆为真，她与父亲的关系确实局限于友人了。
外加这枫叶红，只怕狐妖的一颗心都失了魂。
想来轻易不会让这心归属他人。
对嘛。
这天下总是巧合居多的。
穆孤烟看得透。
“还有别的吗？”
涂山玖玖似是有些乏了，正准备起身。
“桌上的吃食酒水想要便拿去吧，在天狐中不算是珍贵物件。
你说喜欢这烤鸡也好，喜欢这酒水也罢，依依那丫头都会，便是忘我也尤其擅长这些。
当初小妹不擅长做菜煮饭，却苦了忘我的嘴这么多年······”
涂山玖玖忽地一惊。
“抱歉，一不留神便把话说得多了。”
“我爱听的。”
穆孤烟的肯定总是如此的不动声色。
“真是嘴甜。”
你瞧，长辈们最喜欢嘴甜的小女娃。
“说说来意吧，你眉眼间的忧愁也散不开，想来是有心事的。
待回答罢我得先去寻依依的麻烦了。
这般大事敢不告诉我，还瞒这么久。”
穆孤烟倒是不敢把实话说出口，依依姐能瞒这么久还得多亏大姨平日里对外界不上心。
当年一场大火。
燎原千里，席卷八荒。
若有意，又怎会不知。
她没敢说。
这会儿先说正事，只是不晓得涂山玖玖愿不愿意解开心结，同意天狐成为她攻回荒天界的助力。
“我想请您助我。”
“回荒天吗？不，我不会答应你。”
穆孤烟微微一怔。
涂山玖玖的拒绝不激烈，仿佛她早已料到。
这位媚态天成的狐妖悄悄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天边的乌云。
“荒天与我何干？人间与我何干？我不帮你。”
原来如此。
穆孤烟神色灰暗地点了点头。
于涂山玖玖而言主动解开心结是多么简单的事。
但她不愿解开，那心结自会困她一辈子。
“为何？”
穆孤烟很好奇她固锁自己的原因。
“我在等啊。”
涂山玖玖的嘴角又一次挂上了笑：
“无论是谁，芊芊，依依，忘我，我在等她们成长起来。
等我能把天狐交给她们中任何一位，我都不愿再多看这世间一眼了，没什么好看的。”
涂山玖玖的话匣子好像被打开了，拉着穆孤烟说起三只狐狸的不是。
说涂山芊芊性子太急，苏依依太温，穆忘我就一没个正经的坏丫头。
说来涂山玖玖也只是一位容易寂寞的老婆婆而已，抓着个谁就能说上老半天的故事与往昔。
也好哇。
穆孤烟愿意听故事。
······
三只狐狸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透。
涂山芊芊望着豆大的雨珠。
“你的锅。”
“我的锅。”
苏依依也愿意把锅给背着。
但她也确确实实想不到比隐瞒更好的方法。
若她如实说，这场大雨可能会来得稍早，而涂山玖玖的话······
苏依依在等一个变数，而穆孤烟来得很巧。
仿佛一切都是命数那般巧。
“瞧。”
苏依依看向楼下。
“来了。”
······
穆孤烟把谈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三位狐狸姐姐，除开变了脸色慌忙跑路的苏依依外，涂山芊芊与穆忘我皆是尤其担忧的模样。
“好烦。”
穆忘我挠了挠头。
“咋办？”
一回头，却见涂山芊芊鸟窝似的白发。
穆忘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切。
根本指望不上涂山芊芊。
确实没法子呀，所有的事情都陷入停滞之中了。
涂山玖玖心如死灰，只怕是轻易松不了口，这一条路姑且算是断掉了吧。
“我建议呢孤烟你先别回去，这里灵气多，多修炼会。”
穆忘我耸了耸肩，姑且提出了一个还算靠谱些的法子。
万一就突破了呢。
穆孤烟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哪里会这么容易哟。
又不是吃菜喝水。
不过多停留一会儿也无妨，穆孤烟的确在等一些消息。
无论如何，她仍旧想要解开涂山玖玖的心结。
多管闲事······哎呀，就让别人这么说去吧。
穆孤烟好歹也是有些小自私的，解开天狐的枫叶红于谁而言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对。
对大洺的帝君还是有害的。
天狐很强大。
说到底穆孤烟还是想知道曾经的事。
“那我给你找个地儿？”
涂山芊芊除了认同自然也没了办法。
“我可以住姐姐们那。”
穆孤烟这话一出，惊觉涂山芊芊与穆忘我不约而同地移开了心虚的视线。
嗯？
她们在族内没地儿住的吗！
“我把房给卖了。”
“嗯，我也卖了。”
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