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高见？”
“此人装模作样，定不怀好心。”
“何以见得？”
“处处可见。”
穆孤烟文绉绉地扯罢，眸色却是微凝。
她分出一只火鸟落在窗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依依与韦丰。
交锋刹那即逝，双方倒也没露出多少破绽。
外人看来，或许是主客皆欢喜的美好结局。
“给。”
涂山芊芊下了面条。
她们还没吃晚饭哩。
方才小姑娘结束了手中的活，好不容易才有了歇息的空，做素宴也是要耗费不小的心力的嘞。
“谢谢芊芊姐。”
趁着苏依依与韦丰的交锋短暂落幕。
她们也得了空，不必一直死死紧盯。
面就是很普通的。
酱油，猪油，葱。
浇头来不及，涂山芊芊煎了四个荷包蛋。
倒点酱油，一人俩，足够抚慰饥肠辘辘的肚子，暖和又管饱。
一时厨房里只余下吸溜吸溜的声儿。
“还行吧？”
涂山芊芊又把帕子递给穆孤烟了。
小姑娘吃得急躁。
这会儿唇上沾了油都没能注意到。
“好吃的。”
好吃就好，涂山芊芊稍稍宽心了。
瞧穆孤烟都快吃得干净，而自己碗里居然还剩了老大半。
涂山芊芊赶紧加快了解决晚饭的速度。
······
“啧。”
吃过面条，也正好是晚宴将近结束的时候。
穆孤烟早在韦丰到来前便猜想他或许会在晚宴结束后以有要事相商为由而留下。
事实证明穆孤烟的猜测尤其精确。
且其口中的“要事”也令涂山芊芊心头火腾地冒起了。
“他敢？”
“他又为何不敢呢？”
穆孤烟轻道。
而涂山芊芊被噎得一时语塞了。
确实如此嘛。
穆孤烟将和亲听得明白。
不久前才收到了消息哩。
以穆孤烟的推测，韦丰敢来大抵是受了大洺帝君的指派，愿来则是洺无谕传来的消息中的贼心不死。
借机试探为一。
若能偷鸡摸狗拐来狐狸作鼎炉为二。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穆孤烟远在厨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他的底气，穆孤烟也有两种猜测。
韦丰曾来过族地，这里或有他的后手。
或是大洺帝君尤其重视这位能拍马屁，与妖族有深仇大恨的将军。
因而给了他保命的手段，他才敢如此兴风作浪。
不好说。
穆孤烟微微眯起了眼。
第三种可能是他敢死。
嘻。
小姑娘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若韦丰敢死，她倒是愿意把穆这个字给倒过来写了。
余下唯二的可能，她也一时无法排除。
得提醒芊芊姐注意一下。
“芊芊姐多派点眼线吧。”
“怎么？”
穆孤烟把猜测详细告知，说明了利害关系。
“后者倒是还好，倘若是前者······此刻的族地内或许不够安全，须时刻谨慎小心。”
只需不去触韦丰的眉头，无论他有甚手段都使不出来。
再瞧他今日表现······
穆孤烟了然于胸，大洺帝君定不让他主动起冲突。
所以前者才可能是件大麻烦。
······
搪塞是一个技术活。
“嗯嗯。”
“所以苏姑娘是什么想法？”
“没有。”
“没有？”
“对吖，没有想法，事关重大，族内得先开个会。”
韦丰嘴角一抽。
“我能旁听吗？”
而后在苏依依近乎威胁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果断打消了旁听的念头，这倒是他有些操之过急啦。
毕竟这大概算是干涉了吧。
若苏依依说要来旁听大洺朝政，想来也是不能答应的。
除非那天没什么大事商量。
只是韦丰不晓得苏依依这一场会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
小事开会，大事更要开会。
被苏依依这一搪塞，韦丰忽地觉着此行或许得耗上超乎想象的时间。
也好，陛下早早地料到了如今他面对的情况。
于苏依依视野所不见之处，韦丰暗暗地一笑。
拖拉并非好习惯。
对于天狐而言更是如此，她们应当尽早做出选择，划清界限，或者······灭亡。
“既然如此，韦丰便不打扰二位姑娘歇息，先行告退了。”
彬彬有礼地躬身抱拳，再是道别。
韦丰始终维持着谦逊有礼的形象。
即便很假。
即便一眼便看得出很假。
“忘我，你送送韦将军。”
“是。”
说是送别，不过监视的另一种说法。
见韦丰倏地停下的脚步，苏依依也还以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
她朝他挥挥手，便是尽到了道别的礼节。
视野中渐渐隐去了韦丰那道肥硕的身影。
而兜中的符箓恰到好处地传来穆孤烟轻柔飘悠的声音。
“怎么样？”
“孤烟指的是哪方面？”
“韦丰这个人怎么样？”
“虚伪。”
苏依依听见符箓那头属于穆孤烟的轻笑了。
“对，他很虚伪。”
穆孤烟语调悠然。
她大抵是在回忆着什么，苏依依仅是听说了她的过去，也知晓穆武与韦丰大概的仇怨，除却大洺帝君，站在人族修为顶点的便是韦丰与穆武。
嫉妒，仇恨。
负面的情感往往能摧毁一个人。
而韦丰便是被情绪所吞没，妄图覆灭穆武的人。
“我听说······穆武与他有仇。”
“对呀，有仇。”
“抱歉，韦丰嫉贤妒能，非君子也。”
不知为何穆孤烟在那头沉默了许久。
苏依依一时语塞。
莫非她戳中穆孤烟的痛处了吗······
那抱歉二字可能难以囊括她的愧疚了，应当要好好道歉才是。
倒不如说，自己一开始便不应提到穆武。
比起穆忘我，穆孤烟才更像是亲生女儿。
养育之恩不得报，父亲为了大义匆匆离世，定是穆孤烟一生中难以磨灭的痛。
“抱歉。”
道歉的话语从嘴角挤出。
不待苏依依说些什么，穆孤烟忽然打断道：
“原来依依姐也不知道。”
“什么？”
“这些日子孤烟并非无所事事。
四处打探，收集情报，等情报的时候便去湖边钓钓鱼。
在我看来，依依姐只知穆武与大姨，与妻子的情与爱的故事，大姨却没告诉你更多。
哦，也是，大姨应当也和依依姐说起过天狐曾被人族求亲。
但······”
沉默良久，穆孤烟冷哼一声道：
“依依姐不知道和亲的主角正是大姨与大姨的妹妹。”
苏依依默然不语，半晌才轻声长叹。
她确实不知道。
她不知道很多事，涂山玖玖习惯了隐藏心事。
但令苏依依感慨的是穆孤烟。
“你真厉害。”
穆孤烟挑了挑眉，也不晓得这算是依依姐的感慨还是夸赞，依依姐应当是在夸她收集情报的能力吧？
也不难的呀。
芊芊姐带她走入书房，看看书，读读字。
再知道些野史，联系上人间的些许情报。
你瞧，推理出事情的全貌还是很方便的嘛，一点儿也不难哩。
“谢谢。”
穆孤烟就当苏依依在夸她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