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
漫山遍野的红与火，令这片大地充斥了不详。
涂山玖玖立于危楼之上，她的神念与人族的主将穆武交锋过无数次。
胜败乃兵家常事，有时是她落了下风，有时是她略胜一筹。
是啊。
胜败本该是兵家常事。
但如今的局面却是天狐被一边倒的境遇。
天狐少女的眼中满是冷冽与不解。
当然，她也曾向荒天界去求援过。
结果呢？
支援总是在路上，支援总是马上就到，可无论如何，她总是看不到支援出现在她的眼前，哪怕任何一个来自荒天界的妖族。
为何？
传闻说，是因为她违背了祖训。
荒天不喜欢不遵守规则的妖族。
哈？
传言千奇百怪，这是最离谱的。
可即便她不相信，支援不曾到来是难以争辩的事实。
而天狐的节节败退更是令她难堪的局面。
“姐。”
危楼穹顶，另一位少女轻声道；
“怎么办？”
涂山玖玖没回答涂山陌陌。
“你怕吗？”
她反问她。
于是不出她所料地得到了毫不意外的回答。
“怕。”
当然，别说涂山陌陌了，饶是心志无比坚定的她也快要哭出来啦，天狐死了太多族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因她们与穆武而起，倒也是孽缘。
“后悔吗？”
“不后悔。”
涂山陌陌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又是一声炮响。
族地内又一座山头被炸毁了。
“啊！”
涂山陌陌惊叫一声，眼底露出些许遗憾。
“怎么？”
“那里的菌子很多很鲜的······”
“再种。”
涂山陌陌疑惑地看向涂山玖玖，这些名贵菌子也能种？
后来却是恍然，原来姐姐心里也是慌的。
是，虽说年纪稍长，可她们哪见过战争。
涂山陌陌默默地把玩着梳成双马尾的长发，嘴巴嘟得老高了。
已为人母的她尤其偏爱这些显得稚嫩的发型。
“姐，大家要受不住了，你说······荒天界是不是真的忘记我们了呀？”
“不会。”
“真的？”
涂山玖玖沉默片刻，终究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会的。
她们是妖，荒天是妖族的家······倘若荒天界真的抛弃了她们，那涂山玖玖才真的会大失所望，心灰意冷。
“嘶。”
涂山玖玖忽地捂住了头。
“姐姐！”
“无妨······有些头疼而已。”
碎片般的记忆流光般穿过脑海，涂山玖玖却怎么也捉不住。
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大抵是经历过这一切的。
所以，增援怕是不会到来了吧。
之后呢？
天狐血战，尸横遍野，好像有谁死了？
是谁呢？
······
韦丰很有耐心，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拼杀冲锋的。
他看得明明白白，天狐的抵挡再怎么激烈也不会挺得过这三日，他们即将背水一战。
却是不知何故，韦丰心里总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安。
他将不安归结于天狐最后的抵挡，天狐当然有些手段。
至于妖族的支援。
呵，天狼被另一支军伍阻拦，自是来不了的。
而荒天界此时怕是自身难保吧。
大旱侵袭，端的是动乱四起哟。
那老金龙不知会如何安排，但总归腾不出手来支援天狐了。
没办法嘛。
荒天界里当然也是有人在的呀。
“传我命令。”
韦丰大手一挥，厉声喝令士卒：
“全军出征。”
······
人族军队的攻势突然变得尤为猛烈。
涂山玖玖心中微冷，不觉凄凉与无奈，人族也不愿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时间了。
到头来，她这族长当的终究是什么也没能守护住。
真是可怜可叹。
“陌陌，若我死了······每年为我上一炷香吧。”
少女化作遮天蔽日的九尾天狐。
长啸震天，却是自涂山陌陌的手边溜走，涂山玖玖终于亲自加入了战场。
再不加入，只怕这一族都要被赶尽杀绝了。
“姐走得好快。”
涂山陌陌仅能维持着向前探去的姿势。
她没能捉住姐姐的背影。
原来打仗是这么残酷呀。
纯真而无瑕的少女心事仿佛被一滴浓稠漆黑的墨水浸染，涂山陌陌的面色稍显苍白，但她还是死死地盯着战场在看，在听，而后记在心底。
去帮忙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她。
但姐姐才说希望她能活着。
但若是没了姐姐，好像······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对不对。
她还有闺女儿，这事儿她都没来得及和穆武说。
涂山陌陌真的好想和她们一起活下去，可······灾祸好像总是先幸福一步降临在身边。
于是豆大的泪珠平白出现在眼角，又被少女极快地抹去。
“怎么办？”
她大抵在自问自答。
“你又想怎么办呢？”
“谁！”
涂山陌陌惊疑地回过身。
她分明听见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可她却怎么都看不见声音的主人。
“嘻。”
又响起来了！而且这会儿这声音还多了些揶揄。
这倒是把涂山陌陌气着，不自觉地跺了跺脚，却是把心急如焚的少女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我在你肩上。”
涂山陌陌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穆武养的红雀正站在她的肩上。
见她看过来，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好像很开心。
“你？”
“是我哦，想不到吧。”
“哇······”
穆孤烟晓得自己的出场得到大成功了。
见涂山陌陌的惊讶，也让她原本沉重的心情多多少少变得好了些。
穆孤烟化身的红雀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
鸟喙微张，涂山陌陌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想去帮忙吧。”
不再是疑问，穆孤烟精准地说出了涂山陌陌心底的想法，那因为胆怯而不敢说出口，却无论如何也想实现的愿望。
“好啦。”
穆孤烟伸出翅膀，拍了拍涂山陌陌的脸蛋儿。
“你姐姐能挺好几个时辰。
先听我与你说一些秘密吧。”
心焦的涂山陌陌觉得自己听不进去的。
“好。”
但她头一回感到口是心非。
“谢谢。”
穆孤烟道了谢，轻描淡写地道出她所有的结论。
“这里是梦，涂山玖玖的梦，嗯······就是我大姨啦，我是父亲······穆武的义女。
先说结论，你，涂山陌陌，最后会死在帮大姨挡致命伤的时候。
而大姨最大的遗憾，一是她始终觉得荒天界背叛了你们和天狐。
其实不是的，荒天界那会儿也被渗透啦，大旱外加奸臣与动乱，眼前的战争传不到荒天。
二是······”
穆孤烟面色复杂地看向涂山陌陌。
“她拼尽全力也没能拯救她最爱的妹妹，所以她的梦无法醒来。”
涂山陌陌怔住许久，眼底忽地多了些色彩。
“那你也是我闺女······
好闺女儿，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即便是梦中，我也不希望大姨再一次经历曾经的遗憾。
而在这之后，我希望能填补这场大梦真正的主人的遗憾。
涂山陌陌，父亲已经偷偷地加入战场啦，我和你一起去帮忙，当初没能与大姨一同退敌的遗憾，由你亲自填补。”
涂山陌陌沉吟许久。
好像，穆武的养女是个非常聪明的养女。
涂山陌陌始终在等有谁能道破她的秘密，如此她的残念便可清醒。
她确实已经离开了这片天地，但······
“我答应你，让你的残魂参且苟活于此。”
她与谁定下了约定。
她相信终有一日，会有谁来帮她，来帮天狐破除这场大梦。
涂山陌陌轻轻地抚了抚红雀的羽毛。
“还不叫妈？”
穆孤烟对涂山陌陌性格的转变有些猝不及防。
恍惚片刻，小姑娘的小嘴儿也抹了蜜似的甜。
“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