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
此刻的穆孤烟倒不是红雀的模样。
她落后穆武半个身位，俏生生地背着双手，巧笑不已。
她看着穆武的脸色变化得尤为精彩。
半晌，他才大梦初醒般瞧着穆孤烟：
“闺女儿？”
“嗯，父亲，好久不见。”
原来不是前辈。
但穆武心里总觉得奇怪。
这事儿弄得呀。
才一会会没来天狐族地，先是涂山陌陌说瞒了个亲生的没告诉他，而现在原本以为是前辈的姑娘也说是自己的养女。
好怪。
而且听那两位姑娘的意思······
“这里是场梦。”
“对，是梦境。”
“玖玖姐的梦，连我也是假的，真的我已经死了。”
“也是妈······涂山陌陌的梦。”
穆武沉默了。
信息好多，由不得他不多想。
片刻后，穆武的笑变得苦涩：
“看来现实不如意。”
“是啊，如意的话，大姨就不会沉没于梦里了。
以前在天狐族地看的书，从人间得来的情报都不足以说明大姨的遗憾到底是什么？
这两天我却是想明白，大姨不过是期待一个平静的生活而已。”
对吧。
多么简单的愿望。
可是呢？
再简单的愿望也终究化作了泡影。
“闺女儿······”
他的语调很沉闷。
但穆孤烟觉得新奇，穆武从来没这么喊过她。
“孤烟”是他最常使用的称呼。
“嗯，父亲。”
“随便说说真正的过去呗，我还挺好奇的哩。”
并未万念俱灰的穆武还是那副乐天开朗的模样，与记忆里那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截然不同。
穆孤烟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如此热血沸腾的父亲。
“好呀。”
贴心的小棉袄要讲故事了。
“前面的都一样。
不同点在于当时的父亲很天真，信了韦丰。”
“啊？”
“别惊讶，父亲真信了。”
穆武不由得捂住了老脸。
挂不住啊！
“那场宴席上韦丰被父亲怼了呢，说辞也大差不差，就是不打天狐的主意啦，想要人与妖和平共处啦，希望误会能够解除啦。
但父亲您也晓得嘛。
这家伙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的呀。
大军像今天这般打来。
荒天因内鬼自顾不暇。
而当时大姨也有性命之忧，是妈替她挡着的。”
万念俱灰的自己啊。
穆武有点无法想象他变得如此颓废的模样。
“我从依依姐和芊芊姐那里问出了七七八八的事儿，大概能连起来。
父亲赶到时是妈陨落，大姨发狂那会儿。
您跟着大姨一起发疯，碎了韦丰的根基。
所以他才恨您嘞，再后来就是大洺那帝君变得越来越贪心，开始盯上荒天界了。”
“没了？”
“没了，您还想听什么故事呀？”
“算了。”
穆武草草地结束了她的故事会。
也罢，就算知道了也没法改变什么，空留无尽的遗憾罢。
即便知晓了眼前所见皆虚幻的事实。
可一时半会儿其实也挺难接受的呀。
真难过。
“哦对，父亲到死都不晓得自己还有个亲闺女儿。”
“啊？”
“真的，大姨发疯后就晕了，您带着妈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大姨还在日记里碎碎念哩。”
穆武嘴角一抽。
这事儿还不如就这么烂掉呢。
······
穆孤烟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好像挺晚的。
记得虫儿整夜的歌唱被她听去了半晚。
今晨初醒，便见着涂山玖玖坐在她屋内的桌旁，不知在翻着什么书。
“大姨在看什么？”
穆孤烟醒了没多久，言语间朦朦胧胧显得有些黏腻。
“书。”
“书？”
“陌陌的话本子······这丫头平时那些个骚话都是从这些话本里学来的，若早知道她私下里看这些，我多少得稍微禁止她。”
“也挺好呀。”
穆孤烟不由笑出了声。
天真烂漫的少女总是惹人爱的。
“不好。”
涂山玖玖的额上仿佛出现了些许黑线。
穆孤烟记得在画册上见过，通常用来表现人物此刻无奈郁闷的心情。
大抵是梦境中的关系，那黑线真的出现在大姨额上了。
“大姨，您的额头。”
“我的额头怎么了？”
“您摸。”
涂山玖玖摸了摸她的额头。
而后满脸疑惑地拽下了那三条漆黑的黑线。
涂山玖玖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啥？”
这会儿却是穆孤烟震惊了。
原来这东西不止能被看见，还能被拽下来的欸。
刚刚只是心血来潮地试一试而已，梦里真的无所不能，小姑娘点了点头。
“不必在意······大姨，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过会儿。”
“那······您的那些疑惑，困惑，遗憾，都在这短短的一场梦中得到解答了吗？”
涂山玖玖有些好笑地瞧着故作成熟的穆孤烟。
像个小大人。
这丫头才十六岁多，她记得的。
今年冬天十七，但现在才春天。
穆孤烟口中念了声“嘿咻”，从床上蹦了下来。
对吧。
涂山玖玖还是移开了视线。
偶尔不自觉的孩子心气也是她不够成熟的证明。
涂山玖玖又听见小姑娘轻柔的声音了：
“我衣服呢？”
哦对了对了，涂山玖玖差点忘记这事儿了，涂山陌陌昨晚偷偷找上她说悄悄话，说是想给穆孤烟做一身衣服。
“姐，你想啊。”
涂山陌陌摇晃着涂山玖玖的胳膊，语调黏黏腻腻：
“我难得见个这么大的闺女儿。
一会儿这残魂就散了，姐，你就教教我做衣服吧。”
涂山玖玖想想也觉得挺好的。
也是。
她如今也算能泰然接受陌陌死去的事实了。
涂山陌陌到底没能亲眼见证穆忘我成长为如今那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却是尤为遗憾。
涂山玖玖自然不会拒绝小妹那些合理的要求。
“可。”
“好耶！姐姐最好啦！”
于是两双狐狸耳朵凑一起了整整一晚。
于是穆孤烟便瞅着裙子发呆。
啊？
怎么说好呢······小裙子好看是好看啦。
但是不是太粉嫩嫩了？
还是碎花的，蓬蓬的。
“孤烟！你娘花了一晚做的新衣服你喜不喜欢吖！”
完了，穆孤烟一脸惊恐地看向顶着一双黑眼圈推门而入的涂山陌陌，不觉露出了惨笑。
这下是真的躲不掉了，说来十六岁是不是不适合来叛逆期了？
穆孤烟于心中长叹一声。
顺手拍掉了自己额头上的三根黑线。
“妈，下次做红色的长裙子好不好？”
“行呀。”
涂山陌陌坏坏地一笑：
“你复活我我就去做。”
拿捏！
当妈的还治不了女儿吗？
不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