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算是一家人。
说来，家人的定义应该是什么呢？
血缘？婚姻？
或者都不是？
但能够在同一张饭桌上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关系大抵差不到哪里去，没有血缘，却也胜似亲人，其中意味也就不言而喻。
如此一来，关系与情意大概才是界定的标准了。
不过······
似乎关系也没太好的样子？
比如穆武以及他的大姨子。
“玖玖姐。”
他们的筷子在餐桌上快要掀起刀光剑影了，涂山陌陌在照顾尚为婴儿的穆忘我，倒是没空去管她的好夫君与好姐姐。
“我先盯上的。”
“好弟弟就不能让让姐姐我？”
“就剩这个了。”
穆孤烟很主动地没有参与餐桌上的纷乱。
她爱惜羽翼嘛。
明哲保身而已。
两头不讨好的事情小姑娘才不会去做嘞。
对啦！
比起看他们吵架，不如去瞧瞧穆忘我呢。
“妈，这是忘我姐姐。”
穆孤烟绘出了灵气镜。
于小姑娘而言是小法术，可对于涂山陌陌，镜中倒映出的窈窕身姿却令她不由得怔着了。
“忘我？”
“对，长大后的忘我姐姐。”
涂山陌陌看看怀中的婴儿。
嘻。
分明这会儿还是吃奶的年纪呢。
可妈妈却提前了许多得知了闺女儿将来的样子，挺神奇的。
“她······将来是怎样的姑娘？”
“皮。”
穆孤烟匆匆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她的评价呀。
涂山陌陌又瞧向在抢食的战争中得了胜的涂山玖玖。
“皮？”
“平时不在族地里待着的。”
“那在哪？”
“梧桐阁人间的一座分阁。”
涂山玖玖觉得自家小妹的目瞪口呆还挺有趣。
“你俩闺女都是梧桐阁的人。”
“啊？连孤烟你也在梧桐阁？”
这可是龙帝下属的情报部门耶，涂山陌陌欣喜地拍了拍穆孤烟的肩膀，不由满脸的自豪与骄傲。
看！
老娘的闺女儿可厉害啦！
“忘我在梧桐负责什么？”
穆孤烟憋着笑才把穆忘我负责的那块说出来：
“看门。”
真的就是看大门的。
忘我姐姐怕麻烦嘛。
而且人间的梧桐阁比荒天界的乱的多哩。
为了不让自己惹上一身麻烦，但穆忘我又不想错过太多的情报。
于是脱线的狐狸少女一拍脑袋，决定去看门了。
“啊？孤烟你呢？”
涂山陌陌嘴角一抽，突然就觉得看门也没什么。
这会儿记起穆孤烟也在梧桐阁做事，好奇心很快便从将来的穆忘我转到现在的穆孤烟了。
“我？”
“你不会也是个看门的吧？”
“才不是嘞。”
穆孤烟吐了吐舌头，叉腰神气道：
“我是梧桐阁阁主。”
“姐！女儿疯掉啦！”
“孤烟说的是真的······西北梧桐那位老阿妈临死前把位置交给了她。”
涂山玖玖淡淡地提了一嘴，又与穆武抢起菜来了。
既然断了念想，忽地又觉着欺负欺负妹夫也挺乐。
怎么啦？
狐狸都是坏心眼儿的。
除了涂山陌陌。
这妮子当了妈都没半点儿心眼哩。
刚刚又被穆孤烟小小地震惊了下，眼底都冒着星光了。
这才是妈最有出息的那个闺女儿啊！
“孤烟。”
涂山陌陌神色严肃地拽着穆孤烟的胳膊，而小姑娘从涂山陌陌的笑容中感到了不妙。
“有八卦吗？”
“妈，梧桐阁不是干这个的。”
“有八卦吗？”
穆孤烟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有。”
······
穆孤烟又一次于清晨中醒来，又一次见到涂山玖玖拿着本书坐在桌边慵懒地读着，见穆孤烟从梦中清醒，涂山玖玖的嘴角攀附上一抹柔和的笑：
“醒了？”
“我陷入什么轮回了吗？”
涂山玖玖合上书，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小姑娘的脑袋。
什么轮回，不就是和昨日早上的情况差不多嘛，莫非是这丫头也去读了涂山陌陌的书？
涂山玖玖记得其中哪个话本子就提到了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来着。
“今天大姨又在看什么？”
“地图，人间和荒天的。”
穆孤烟这才发现涂山玖玖手中的书册很薄。
“真去旅行呀。”
“是啊······先提早做好安排嘛。”
涂山玖玖笑了笑。
“我信你，孤烟。”
她相信穆孤烟能完美地处理好一切。
老人家嘛，能够做的也唯有在她身后默默守望她而已。
顶多在她搞不定的时候出来兜底罢了。
“大姨打算走了？”
“嗯，去和陌陌和穆武说声再见就走，不久留。”
穆孤烟放空了大脑，可不论如何她却总能看见涂山陌陌泫然欲泣的模样。
昨晚涂山陌陌缠着她说了一宿的各类八卦故事。
可说着说着，穆孤烟却听见涂山陌陌的喃喃了。
“不要走”。
“我好舍不得你们呀”。
就是这些。
她的喃喃自语不多，但穆孤烟听着她的哭腔与细语度过了难忘的一晚上。
可······
即便是凤凰也无法让已死之人起死回生。
穆孤烟只能沉默。
今早醒来，枕边的涂山陌陌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大姨的术法痕迹尚且有所残留。
大概是把枕头给烘干的术法吧。
“会舍不得吗？”
穆孤烟突然很好奇涂山玖玖的想法了，当一切如拨云见日那般明朗，梦境真正的主人涂山陌陌的遗憾也荡然无存，这一场梦也终归要到醒来的时候。
“肯定啊。”
涂山玖玖的叹息变得好轻。
“可总得走的。”
涂山玖玖下定了决心要往前方看了。
拘泥于过去，只会让自己的脚步停滞不前，深陷泥沼。
涂山陌陌的残魂······快撑不住了吧。
“不去说再见吗？”
“讲不出再见啊。”
穆孤烟头一次看见涂山玖玖在哭。
这位温婉的，行事其实也有一点点冒失的大姑娘啊。
真的伤心了，真的难过了，其实也是会哭的。
哭不是丢人的事。
而且······在更早之前，涂山玖玖已经与涂山陌陌道了别，姐妹俩相拥着哭了俩时辰。
“孤烟你呢？不去？”
“父亲是假的，而妈那里······我也说过了。”
涂山玖玖惊讶地瞪大了眼。
什么时候？连她都不知道。
“好啦。”
穆孤烟匆匆地起了身，推搡着涂山玖玖出了门。
她好怕再过一会儿就被涂山玖玖注意到自己通红的鼻子了，呵呵，怎么可能忍得住的嘛！
“再见。”
穆孤烟朝空无一物的地方浅浅地挥了挥手。
······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消散了。
涂山陌陌蹲在黑暗之中嚎啕大哭。
“停。”
莫名的略显稚嫩的少女声音打断了涂山陌陌的哭声。
“好吵。”
“但你也不能不让我哭啊！”
涂山陌陌愤愤然地抗议着。
她许久没等到来自少女的回应，一时半会儿又难免心虚，自己死后便是和少女做了交易才能让残魂苟活这段时日。
其实挺满足的。
但自己舍不得姐姐，舍不得穆武，舍不得女儿。
现在好了，又多了个舍不得的孤烟。
她当然要哭！要狠狠哭出她的不舍。
“唉。”
少女的叹息声中大抵多了些无奈。
“可惜，此地的天道未能诞生······否则我倒有机会把你救了。
命运使然，命数如此，我寻了个轮回的好地方。
记忆我破格给你留下了，届时记得去找穆武吧。”
她救不了很多人。
但是力量之内，她可以开很多的后门。
如此，遗憾应该能再被填补一些了吧。
少女的声音终究回归于黑暗，只余下渐渐觉得困倦的涂山陌陌，以及那声浅浅的道谢。
是呀。
她一直都很心满意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