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似浮云。
心如飞絮。
意识一点一点地下沉。
仿佛有谁在水中偷偷拽着她的脚。
她气若游丝。
身躯变得轻飘飘的，和湖面上轻舟相类似。
风雨吹过，轻舟险而又险地躲过了浪头，却终究不可避免的让船上多了水洼。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所以她所感受到的都是虚假的。
云是假的，飞絮也是假的。
眼前的小舟自然也很虚假。
该醒了。
之后，她将迎来属于她的新生。
······
“醒啦？”
庞然的天狐张开双眼，她的眸略显惺忪，淡淡的困意仍旧笼罩于脑海里头，她摇了摇头，把瞌睡虫尽数赶走。
对了。
刚刚尾巴那传来了声音。
是谁？
总不能是她又一条尾巴成精了吧？
涂山玖玖看向尾巴。
却见小姑娘招着手：
“大姨，这次可是我比你先醒哦。”
好胜心旺盛的小丫头······涂山玖玖无奈地笑了笑。
是她睡糊涂了，穆孤烟确实该在此处。
否则这妮子入不了梦。
“对啦，大姨你刚醒来时的气势当真尤其骇人。”
穆孤烟把被她当作被子的一条尾巴拿开，俏皮地眨了眨眼，让涂山玖玖内视自身。
涂山玖玖正疑惑，却也被自己体内的妖气所震惊了。
“这是？”
她隐隐触碰到了那虚无缥缈的境界。
百画图腾。
无论人或妖都无比向往之。
可惜无人知晓破境的方法。
“百画？”
“不完全，还差亿点点嘞。”
穆孤烟自是看得出，但语气中还是带上了艳羡。
小姑娘也没干等涂山玖玖醒来。
她瞧见了那粉白的冲天的异象。
这是穆孤烟第一次见到九十九画之后的模样，于是小姑娘习惯性地思索起来。
问题有二。
其一，那位活了更久的狼祖不是这个境界。
其二，涂山玖玖为何不能完全破境入百画。
穆孤烟心有猜测。
若说不同之处，一是狼祖活得太久，妖气定然比涂山玖玖强大，二便是曾听岚姐姐说起过的一件事儿。
“狼祖啊······
听说她以前去过海边，后来自己沉睡了。”
稍稍联系一下。
倘若说，狼祖心中也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而因为穆孤烟的协助，涂山玖玖的遗憾终于化作泡影，结终究被解开······
“大姨，你说破境的条件会不会是念头通达？”
涂山玖玖一怔。
但瞧见穆孤烟深邃乌黑的瞳仁，她却怎么也升不起反驳的念头。
世人皆有遗憾。
而更多时候世人只能去淡忘这一份心情。
涂山玖玖于机缘巧合下完成了这一解脱。
念头通达。
心境升华。
好像······是说得通的事？
涂山玖玖想明白后，看向穆孤烟的目光中满是讶异。
怎么这么多年来就没谁想过这个理由呢？
“孤烟，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涂山玖玖这会儿是尤其认真地在劝穆孤烟了，小凤凰晋升的难度总比老家伙们大得多。
“有点难。”
小姑娘苦恼地摇了摇头。
后悔，愧疚。
无奈，遗憾。
有时这一生过去了，很多过往连记都记不得。
又如何才能填补这一切。
又如何才能够念头通达。
很难的啦。
穆孤烟伸出了一只手掌：
“父亲死了，白姐姐死了，草原毁了。”
整整三只手指被她压了下去。
余下的事大抵也不足挂齿了。
但这些过往都多多少少萦绕在穆孤烟的心头，她向来不习惯与人说，但若是有人问，她倒也会不甚在意地说出来。
可念头会通达吗？
当然不会啦，小姑娘的心思一直很深的。
饶是涂山玖玖听过也不禁沉默。
年纪一大把还总是会想当然嘞。
“好吧。”
涂山玖玖好轻地叹了口气。
见穆孤烟整理好了裙子，将头发梳理得整齐。
看来这妮子准备好出发了，这些事以后再论也可，族地内的事务得先去解决了。
至少得让韦丰这家伙尝尝才破境的涂山玖玖的厉害！
“大姨冲鸭！”
穆孤烟的心情调整得可快了。
······
昏昏欲睡的三只狐狸姑娘不约而同地被惊醒。
看向被粉霞浸染的天穹。
看向变得苍翠碧绿的枫。
苏依依最先反应过来，而后默默地从袖中掏出成倍的符箓。
“你还有？”
穆忘我惊讶于苏依依还留有后手。
“我为什么不能有？”
“你画的量忒多了。”
“我不像你那么好吃懒做，这些符箓是拼死时用的。”
涂山芊芊疑惑地看向苏依依：
“啊？”
“当然，现在没有拼死的理由了。”
顺着苏依依的话，少女们齐齐看向面色微微变得惊恐的韦丰。
现在自然不用去拼死，而是该痛打落水狗。
韦丰的脸阴晴不定。
他太熟悉这波动了。
那个疯女人，那个害得他几乎一生实力再难存进的狐狸，她的气息于方才变得更为骇人。
可恶。
陛下曾说天狐不足为惧。
涂山玖玖亦是万念俱灰。
此刻本该是试探乃至于收服天狐的好时机，却不想那涂山玖玖哪是什么万念俱灰，反而潜心闭关，如今更进一步了。
情报有误。
韦丰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安危。
念及此，他也堪堪躲开貌似也陷入疯狂的三只狐狸姑娘。
天狐都是一群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下他连随便抓一个过来当作威胁的打算也无从施为了。
“韦丰。”
天狐庞大的身躯降临在半空中。
他被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心底竟是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你如此胆大，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韦丰嘴角一抽。
在劫难逃······其实不至于。
但他难免觉得分外的不甘心。
“陛下······”
思绪被来自天狐的术法打断，他心知肚明。
若是自己再不求救，到头来的结果也不过是灰飞烟灭，最终成为世人闲谈中的笑柄。
而陛下留给自己的后手自然是让陛下君临于此了。
术法未能触碰到韦丰。
涂山玖玖沉吟着看向与她平视的那个人族。
原来除了龙帝，真的还有帝王能如此威严。
“天狐。”
那人族的帝君让嘴角扬起一个简单的弧度。
涂山玖玖却不由得眯起了眼，虽是一道神念，但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却是令她惊叹。
这位大洺帝君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
“卖朕个面子呗，朕把他给带回去。”
“可。”
各退一步也好，现在不适合起冲突。
而且······
涂山玖玖背后的毛突然间被抓得痛。
藏在长毛间的小姑娘大抵是好难才按捺下心中的仇恨的。
不如快让这家伙走，眼不见心为净嘛。
“谢谢。”
大洺帝君道了谢，捉住战战兢兢的韦丰后便消失于族地之内，那偌大的压迫感也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涂山玖玖松了口气。
她瞧见天狐府内朝她招手的三小只。
背后的力道也渐渐减弱。
穆孤烟嘟着嘴钻了出来。
藏得好累。
忍得也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