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被诡异地分为两半。
火红与漆黑分庭抗礼，偶有些许明亮洒落人间。
穆孤烟并不清楚那抹明亮是什么。
龙鳞吗？
或许吧，但也可能是神凰的羽毛。
因为在明亮落下之处，红色便于视野中如薪火般被燃起。
那应该是火，也可能是谁人的血。
“分心了？”
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震。
啊，没错。
她确确实实分心了，她不知道打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其实挺疲惫的，于是少女的口中传出一声疲惫的长叹。
“好累哦。”
他当然听不出少女的意思。
“你的皇宫快被攻破了吧。”
他顺着少女的话语向宫殿外看，他什么也没看到。
嘶。
这时候就有点恼火了。
前几代大洺帝怎得铺张浪费至这般程度。
墙太高，视线穿不过墙。
墙外的人想要闯入墙内。
墙内的人想要走到墙外。
“除非你能赢我，不然你这帝位应该是坐不稳啦。”
穆孤烟想要恶心他一下，也正如她的料想，这个男人是不会轻易被垃圾话扰到的。
他什么都不在乎嘛，他只希望能将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
真贪婪。
“我说。”
穆孤烟苦恼地握紧了长伞。
“你还想维持这个姿势呀？”
“不然？”
“我手酸，要不你先让一让吧。”
大洺帝君挑了挑眉，他的剑被横于她胸前的红伞死死抵住。
方才的对话竟也发生于这一势均力敌的比拼中。
他手中的力道更胜一分。
“我现在觉得你很可恶。”
“此为称颂，穆孤烟，你知道此战必有胜负。”
穆孤烟认可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有礼物送给你。”
她忽地改成了单手持伞，力道突然卸去了半分，那空出来的手终是有机会抽出了细剑。
刺啦。
这是衣服被剑撕破的声音。
噗哧。
这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哼。”
这是来自某人忍痛的闷哼。
穆孤烟将剑抽出，势大力沉的一脚生生将他踹飞了。
她觉得自己这脚可能有点狠······若是不然，大洺帝君又怎会镶嵌于破碎的石阶之内，好半晌都没起得了身。
对了。
这个时候应该痛打落水狗。
穆孤烟抬起脚。
但她没能走出这一步，心口平白升出些怪异。
“你不补刀吗？”
砸入石阶所扬起的尘土散去了。
大洺帝君颤颤悠悠地挺直了背。
他好像很狼狈。
他确实受了伤，重伤，这妮子一脚属实狠辣。
而他也的的确确没能反应过来穆孤烟的偷袭······由于那道神念突然传回的意识。
眼前的世界在一刹那重叠，一半好快，一半又好慢。
就像这诡异妖艳的天空。
骨龙恣肆地喷洒着不详。
神凰时而躲避，时而周旋，却怎么也没让骨龙摸着一下。
“来吧。”
大洺帝君张开了双臂。
“朕现在落了下风啊。”
他呵道：
“来杀了朕，如此，你的愿望就实现一半了，”
“可我很胆小，我不敢杀你。”
穆孤烟的话语出乎他的意料。
“你很谨慎。”
“我不谨慎，只是不信任你。”
穆孤烟笑了笑，火红的双翼带着她飞到了半空中。
其实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既然人族的帝君想要赖在地上，那她就飞到天上就好啦。
将细剑收回伞内，少女遥遥俯视着大洺帝君。
一如稍早些时候大洺帝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被识破了。”
大洺帝君似是有些苦恼的模样。
他跺了跺脚。
于是穆孤烟看到了流转于皇宫之下的漆黑大阵，想想也是哦，身为帝都又怎会没有百八十个阵法。
“有什么用？”
“恢复，增强，以及······背水一战。”
“原来强大如你也有背水一战的时候？”
他没再说话。
当然有，至少现在他得认真一些。
否则面对全盛的凤凰，他或许真的要被她打得找不着北哩。
既然这丫头愿意飞天上去打，那他也不该藏拙。
他以剑指天，骨龙登时挣脱了三色神火的纠缠。
骨龙落在这位帝王的身侧，眼底的灵火微微颤抖，穆孤烟自是瞧见了这不自然的动静。
感觉······
骨龙在嘲弄她，会是错觉吗？
“你的龙在笑？”
“是的，它与朕灵智相通，朕之所想它亦明了。”
也就是说是大洺帝君在嘲笑她了。
感觉有一点生气。
不待穆孤烟表达不满，骨龙当即游于苍穹之中。
神凰落在穆孤烟的背后，宽大的双翼缓缓将略显消瘦的少女保护在其中了。
穆孤烟轻轻抚着没有实体的神凰宽羽：
“担心我啊，没事的，我不会死掉的。”
“唳！”
“凤凰是这么叫的啊。”
身后的凤凰歪歪脑袋：
“咯咯！”
哦，它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它什么都会。
······
伞尖死死抵住了骨龙的甩尾。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的，穆孤烟记不清过去了多久了。
天空被凤凰和骨龙划分为两半，她看不出天空原本的色彩，自然无从得知时间。
在地上闲谈结束后他们就再没交流过只言片语。
有点疲倦。
她希望听到大洺帝君的垃圾话。
而现在却只能看着神凰与骨龙相互喷吐色彩各异的火焰。
她又一次堪堪挡下大洺帝君的一剑。
这一剑比方才的一剑还要强大许多。
不对。
他在变强，穆孤烟脸色微微一变，在她未曾觉察到时，大洺帝君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阵法在天上还有用？
穆孤烟一时苦起了脸。
“要不不打啦？我们一起放杀招怎么样？”
穆孤烟躲开了一剑又一剑，再打下去输掉的一定会是筋疲力尽的她。
不如一起放杀招哩，保不准至此一击便可建功。
“好啊。”
还是不对，他答应得好快哦。
穆孤烟轻声叹息，却轻轻拍了拍背后神凰的脑袋。
神凰无眸，但少女与神凰亦是心灵相通。
“我即神凰。”
大洺帝君稍稍瞪大了眼。
这架打得似乎相当值当。
神凰的本体此生难得一见，他却是见到了。
他的眼底被火红照耀，过分晃眼的火光竟令他感受到丝缕的灼热。
他看见原先飞翔在少女身后的神凰，少女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只是原先的神凰眼中并无色彩。
而此刻，他看到了神凰眼底的温柔，只属于那位火红的少女的温柔，她的眼神纵使如此。
即便他不喜欢，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的温柔总能温润人的心的。
“好吧。”
大洺帝君执剑于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