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不，她并没有感觉到。
但她确实闻到了血腥。
而且味道很近，好像就在她的面前。
那是谁流的血？她不知道，她认为她应该睁开眼。
她应该去看一看血液的主人究竟是谁。
但她不敢。
她很害怕见到她不想见到的一幕。
她很害怕眼前是某人惨白的笑脸，是某人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她的想法愈发凌乱，她的脸被某人轻轻地抚摸。
“孤烟。”
少女颤抖着睁开双眼。
她看见白狐温柔的笑。
······
她曾经过一个与人偶有关的传说，人偶说，自己曾经遭遇过三次背叛，他被神明背叛，被友人背叛，被同类背叛。
人偶变得孤僻。
人偶不再温柔。
背叛让他受到了太多的伤害。
这是涂山芊芊亲口与她讲述的人偶的传说。
“所以芊芊姐你为何要背叛我。”
少女的声音很嘶哑。
“我才没背叛你呢。”
“说谎。”
“我没有，我不是挡在你面前啦？”
“说谎！”
她有些歇斯底里，凤凰眼中含泪。
“芊芊姐你等等，我把我的血喂给你，听说凤凰血可起死······”
白狐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轻轻地咳嗽了声。
“好累。”
光华流转，白狐变回少女原本的模样。
她是涂山芊芊。
她的胸口被骨龙的利爪捅出了个大洞。
“你先变回来。”
凤凰微微颔首。
于是涂山芊芊又能握住少女温热的手。
“你瞧。”
她说道。
胸口的大洞耸人听闻，她的面色惨白如灰，说实话，自己真的连说话都觉得好累了。
“你呀，你和乾岚总说我冲动，但最冲动自大的还是你。
你看看，若是我不替你挡一下岂不是被穿洞的就成你啦？”
“姐姐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嗯？不许哭！多没意思！”
涂山芊芊板着脸，却忽地咳嗽了几声。
啧。
还想多和她说会话的。
“孤烟。”
涂山芊芊好不容易抬起手，抚上穆孤烟泪水纵横的俏脸，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看的脸哭得梨花带雨的。
“活下去。”
手变得好重，眼睛也变得好重：
“然后替姐姐报仇，揍他一顿！”
完蛋，没力气替这丫头挥手诸位了，涂山芊芊不由苦笑。
生机的流逝从未被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原来在死去之前真的会有好多好多想法。
而且零零散散的，涂山芊芊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想法了。
对了。
应该先和妈道歉，女儿可能尽不了孝。
还应该和乾岚说对不起。
明明早些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隐匿符很厉害。
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用吧。
躲在一旁，见穆孤烟快要受伤了。
而后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替她扛下几乎致命的一击。
还有。
小孤烟说自己背叛了她。
可以算是吧。
说好的打不过就一起逃嘞，但她终究没有逃。
自己可能不能与她一起回去了。
有时她也在想呀：
她和小孤烟之前也没见过几次面，可关系怎么就这么好呢？
到底是自己对凤凰有所图？
还是凤凰想要利用自己呢？
结论是都不是。
涂山芊芊曾被这个结论吓过一跳。
但事实确如此。
当初怀有目的的接近也渐渐变成了真挚的情义。
在听说小孤烟在荒天界遇到麻烦时，她总会暗自担忧这妮子会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啊，她们之间的情义也可以很简单的呀，哪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这是缘分。
她与她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
这跟系着她与她的绳子快要断了。
“逃吧，小孤烟，那骨龙也是蛀。”
是了，以她的实力即便胸口被开了洞，多花些时日也能恢复如初，可如今缠绕于伤口八方那宛若附骨之疽的墨染正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生机。
只有蛀才做得到。
“我记得你说那位十殿下是你的小妹······
骨龙是天空之蛀，祂觉察到苍天之母不在了。”
涂山芊芊真的没了力气。
她的话听着断断续续的。
“所以。”
穆孤烟自始至终都在沉默。
发丝从额前垂落，涂山芊芊看不见少女的脸了。
她有些着急，她怕穆孤烟做傻事。
“快走，你是妖族真正的希望呀。”
咦······涂山芊芊诧异地发觉自己的脸颊上好像出现了两股温热。
谁在哭？
她颤颤地抬起手，拂向她的眼角。
原来是她自己呀。
“孤烟，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你了。”
但穆孤烟仍在沉默，涂山芊芊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回应。
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点头也好啊。
“别冲动哦······”
白狐无奈地笑了笑。
白狐闭上了双眼，她似是在凤凰的怀里睡着了。
······
乾岚攥着大戟的手忽地爆出了青筋，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怅然若失的感觉充溢了胸口。
她死了？
应该不会吧，她怎么会死呢？
“陛下神武！”
欣喜尚未表达，剧痛便又从右脚上传来。
他没忍住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闭嘴。”
乾岚将大戟从他脚上拔出，戟尖死死抵住了韦丰的喉。
天狼的少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她说：
“若她真死了，我会追杀人族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韦丰颤了颤。
她说的是真的······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她真的会疯狂到杀人，折磨人，而他将会成为她的第一个猎物。
乾岚心情复杂地看向半空。
她没能注意到眼底的晶莹。
······
“咳。”
乾夏扶住了后退半步的涂山玖玖。
“在和海洋之蛀搏杀时可不能分心，祂是最强的蛀虫。”
乾夏与涂山玖玖一同来到了东方的海边。
她们需要制止海中蛀虫的暴动，而只凭乾夏居然隐隐有些做不到。
暴动得太过，她们需要一同出手阻拦。
“抱歉。”
涂山玖玖的脸色惨白，她的声音剧颤：
“但我感觉不到芊芊的气息了······”
乾夏瞪大了眼。
错愕与愤怒一同占据了乾夏的脑海。
她遥遥望着大洺帝都的方向，稚嫩的脸蛋儿忽地显现些许狰狞。
难怪海洋里的家伙动得这么厉害，居然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来不及了。”
涂山玖玖不曾见过咬牙切齿的乾夏。
“天上的家伙就在大洺的帝都里头。”
······
穆孤烟将涂山芊芊抱得好紧。
芊芊姐的身子一点点变得好冷，她都做不到温暖芊芊姐。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背叛一词的重量，少女默默低着头数数，原来她也遭受了三次背叛。
父亲背叛了她，他以一腔热血怀揣大义替妖族守护了大门。
白姐姐背叛了她，她最终幡然悔悟，散尽生机破坏了大阵。
芊芊姐也背叛了她，若是可能，穆孤烟不想她挡在她面前。
呵。
真是可笑，她居然成了传说故事的主角。
“可恨······”
她似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向天地倾诉她的仇与恨。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她的指尖燃起了火，火焰化茧，将愈发冰冷的天狐少女保护于其中。
她好像只会重复这一个词汇了。
她忽地抬起头，眼中闪烁过一抹幽深的暗紫色。
“给我杀！”
刹那间，晦暗幽紫的火焰滔天蔽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