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一月去。
再过数日，大抵是柳枝抽新芽的时候了。
今年冬冷，但春来得也早。
祭典本就以祈雨为重，目的呢自是请求来年的风雨顺。
百姓多不知这场雨的真正目的。
他们只知今年的筹备分外的早。
想想看哦。
嘶，好像是从过完年就开始筹备起来了，总计筹备了一月有余，今年的祭典盛会或许是最为盛大的一次。
筹备的东西很多。
摊位的布置，摊贩的审查。
人流的疏导和安保的措施。
最后那个最重要。
为此，天狼的少女天天在城楼瞎逛。
而她检查安保措施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粗暴和直截了当。
乾岚动不动就朝护城大阵轰上一拳。
简单吧。
但有效也是真的有效。
有薄弱，有疏漏，她一拳就找着了。
而后便是残酷的加班时间。
无他，碎了大阵就得修缮。
万一那湖底的脏东西借着破碎祸害了苍生，这下连责任都不知道应该归谁头上了。
“出了事我来顶着，你们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但温润的天狼少女显然很懂得如何体恤她的下属。
是了。
一切责任由她承担便好。
今年的祭典不太好过。
她只能尽可能多做一点事情，减轻某人的压力。
说到某人。
乾岚幽幽地看向城外草原。
她倒是真心把自己闲置了。
······
说是闲置大概也算不上完全正确的说话。
穆孤烟挑了一只小羊当枕头，双目微阖，以免让晚冬初春的阳光恍惚了自己的双眼。
她伸出手，任由金色的光芒穿透她的指缝洒在她的身上。
“炎。”
幽紫的魔焰刹那间燃起。
还是紫的。
穆孤烟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想换种颜色，但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
她无法剔除火焰中的暴虐。
至于来自天狐与天狼的火。
白的。
黑的。
说实话，比起黑火和白火，还不如用这紫色的火焰看上去更亲和一点，毕竟如此色彩亦是包含了高贵与妩媚的含义。
反正她不妩媚。
她只是个永远十八岁的小姑娘。
穆孤烟随手拍散了紫焰。
方才研究了一个时辰的火，令穆孤烟脑袋不免酸胀。
不顾脑后小羊的反对，穆孤烟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嗯，很舒服很合适的枕头。
“咩。”
小羊说它抗议这般毫无人性的行为。
“我是凤凰不是人。”
穆孤烟好笑地怼道。
它又说她是公报私仇，就因为它前些时候不服管教溜出了羊群，结果落入了狼口。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岚姐姐找着你，我都要被吓死了。”
赌上牧羊十八年的荣耀，她要保证自己绝不丢失羊的记录。
“咩。”
小羊一时没了声儿。
反驳不能。
再反驳下去可能就要变羊肉串了。
穆孤烟又觉得挺没趣。
其实她不怎么喜欢身怀魔焰的自己，虽然魔焰强大且霸道，但总归与她的性子不衬。
每次让魔焰傍身，那股滔天的恨意便会一点点侵蚀她的心。
这是不祥的力量，一旦使用得太频繁，或许她终将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不愿如此。
但这股恨意真的很难消失。
这也是她的不好。
某人的评价是对的，她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
于是心事就这么淤积下来了。
待其全部爆发后，负面的情感刹那间将火红的色彩染作漆黑。
说到底，仍旧是她太年轻了一些。
年轻气盛，骄傲自满，软弱贪婪。
她贪心地想要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又惧怕一切都不随她的预料，于是只能默默地等在一切的发生。
不好。
快有点讨厌自己了。
这样可不行。
穆孤烟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澄澈如初。
再等等吧，春天快来了。
等到祭典，等到祈雨时。
哈哈，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选择了等待。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穆孤烟已然拥有了等待的余裕与资本。
无论如何，魔凰的怒火都不会轻易被熄灭了。
······
晚冬的祭典与她记忆中的很像。
只是身边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十郡主殿下与狼主阁下。
少女们戴上了面具，哪怕只是很小的可能性，她们都不想因被认出身份而扫了兴。
穆孤烟起初想穿那身有些破旧但依旧很华丽的广绣留仙裙。
穿的次数不多，但放了太久后确确实实染上了岁月的印痕。
且穆孤烟记得清。
当初那掌柜把裙送了她，总是喃喃地念着少女仙姿，与宫廷典雅之裙相得益彰。
该说是那掌柜未卜先知呢，还是缘分就是如此。
如今的她无论容貌或是身份都与这裙装无比相衬了。
只是这转起来盛开芍药似的红裙没能入龙初灵的眼。
“姐！”
小龙娘的声音大得吓了她一跳。
“你新衣服呢？”
穆孤烟疑惑地皱了皱眉，不由微提裙装转了个圈。
“咦？这条裙子我穿着不好看吗？”
是很好看啦······
龙初灵没敢直视转圈圈如百花开的倾城少女。
但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不对，虽然也与好不好看有关，但一年一度的祭典上当然要穿新衣服才对嘛。
“歪理。”
穆孤烟敲了下她的脑袋。
“小初灵说得对。”
连乾岚都不站在她这边。
“换身呗。”
乾岚拎着好几套新裙子向她逼了过来。
原来岚姐姐早有预谋了！
莫非她记仇如此，决心要让小姑娘也体验一会换装娃娃的痛。
但当初拉着乾岚的可是梧桐阁的姐妹们。
这与小孤烟无关！
“你是梧桐阁主？”
“是。”
因为老阿妈亲口说把阁主位子交给她了。
月歌与鹤逢秋自始至终都说她们只是代理，前两天刚把交接仪式给草草地办掉。
乾岚步步逼近，而小龙娘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腰。
穆孤烟：！
哪有连坐连到上司身上去的！
······
穆孤烟仿佛看到了空中的白驹掉了个头。
当年的祭典重现在了眼前。
依旧热闹，依旧人山人海。
依旧喧嚣嘈杂，依旧温暖。
原来时间真的能倒转，穆孤烟愣愣地走在摩肩接踵的祭典中。
“怎么了？”
少女们彼此之间紧紧地牵着手。
问她话的是乾岚。
天狼的少女常常能够敏锐地洞察某人的心思。
她太敏锐了，即便是穆孤烟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能被她觉察到，只是她不说而已。
但今日本该是愉快的日子，她不忍见到穆孤烟的愁眉。
“祭典和那次一模一样。”
就好像······祭典重现了一样。
“那你上次做了什么呀？”
“买了好多衣服，老阿妈给了月姐姐钱，要她帮我买好多好多新衣裳，不把钱花完不许回来。”
穆孤烟顿了顿：
“还有逛街，买了很多好吃的。”
她的视线被那糖葫芦吸引去了。
而乾岚也很轻松地猜到了穆孤烟当年买了什么吃的。
“吃吗？”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龙初灵在穆孤烟之前将手举得老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