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再一次燃起烈火。
那柄本该被躲避的炎枪笔直地洞穿了祂的胸口。
祂再一次感受到了疼痛与愤恨。
祂凝视着少女，听她轻轻地笑。
只是她的笑容无论如何都看着如此可憎，因为祂读出了一抹深深的讥讽。
“哎呀。”
祂听见她故作歉意的戏谑：
“我手滑了。”
一股无名之火于胸腔燃烧。
“牙尖嘴利。”
可祂甚至无法出言嘲讽，因为落于下风的自己无权讥讽一位胜利者，而祂也终于意识到为何这柄炎枪的速度会如此之慢。
是呵。
当初的少女为悲愤蒙蔽的心。
她其实并不冲动。
但愤怒吞没了她，逼他冲动。
于是那柄炎枪势如破竹地刺穿了祂的骨。
可现在她早已不再愤怒与狂暴。
“谢谢。”
你看，她甚至会为这一不公正的评价道谢。
她以炎枪羸弱的威力与速度作为代价，换来了能自由操纵其的酬劳，这很公平。
然而以她的实力，再怎么弱小的炎枪也拥有庞大的力量。
所以祂受创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祂体会到了全新的情感。
屈辱。
没错，就是这名为屈辱的不甘。
当初的小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
是了，她在成长。
她变得更为冷静沉着，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她变得只将温柔展露给亲近之人看。
但这没关系，与她将要做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因为她又一次长大，而人总要经历几次身不由己的成长。
“来啊。”
她向祂招了招手。
真狂傲。
但这大抵也只是表象而已。
“好。”
祂张开了恍若深渊的巨口。
胸腔的骨头挣扎涌动，生生将炎枪挤了出去。
巨口中万般能量汹涌澎湃。
祂曾吞噬，亦知晓神龙与巨龙所仰仗的本领。
吼——
这并非属于龙族的咆哮。
而是蛀满怀恶念的嘲笑。
“啧。”
穆孤烟多少感受到心头那名为厌恶的情绪，在神龙护佑万载的土地之上，入侵者竟以神龙之能向大地泼洒灾厄。
叫人恶心。
她撑起伞，幽紫的烈焰塔盾早已构筑。
可最终拦下龙息的终究不是她的火焰。
穆孤烟无奈地看向脸色阴沉的龙初灵，到底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气不过？”
“不如说我现在非常生气。”
银白的龙女将双拳攥得紧。
她很生气。
所以她也喷吐出银白的龙息。
神龙珍贵的高傲才不是能任由蛀虫践踏的事物。
她已经为此愤恨太久太久了。
那种亵渎的姿态，那种几乎算是将龙的骄傲踩在脚底的姿态，她绝不承认如此丑陋的龙。
穆孤烟自觉无法劝得动杀意几乎要满溢为实质的少女了。
也罢，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去解决祂，由龙初灵为自己掠阵，以防或许会有的偷袭······
“那一起上？”
穆孤烟向龙初灵发起了邀请。
龙初灵接受了她的组队请求。
她毫不犹豫。
“说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联手？”
“好像是哦。”
穆孤烟温润似水的双眸与龙初灵璀璨的双眸相对。
信任到底是不需多说的东西。
只需看着彼此的眼睛，很多事自然就能读出来了。
“我猜姐姐现在很想痛揍他。”
对吧，她其实很容易被读懂。
······
大妖之间的战斗想来无比简单，威压，术法，最后是尖牙利爪，本体才是妖族最为强大最为依仗的实力。
但穆孤烟不同。
她最依仗的永远是她的火。
凤凰生来具有的妖火。
来自天狼与天狐馈赠的名为气运的火。
三重的色彩与少女周身环绕。
火焰化作无数柄贯天的长枪。
她的战斗大开大合，比起君子剑，比起霸者刀，帝王枪才是她最为擅长的武器。
她的招式也很简单，以火焰构长枪，以玉手执枪柄。
而后炎枪便如天外流星那般闪烁着撕裂这漆黑长空。
少女的每一次透支都令这片空间颤抖不安，即便她是此地的主人，即便她在为此地而战。
“喝！”
少女轻喝，便又是无数炎枪的冲锋。
她的力量无穷无尽。
因此骨龙只得忍耐，而后避其锋芒。
是了。
祂也觉得憋屈，穆孤烟不会靠近祂，少女只会用如此手段令祂烦躁。
苍白的火焰防不胜防，那是属于天狐的力量。
漆黑的火焰冷如明月，那是属于天狼的力量。
以及本该是摧残且温柔的赤红火焰，如今却变成了满怀狂暴与躁虐的幽紫之色。
这才属于她。
属于一头险些堕落的魔凰。
真是美丽啊。
便是体会不到情绪的祂也能真心实意地称赞着，
但现状显然无法任由祂自由自在。
于炎枪的诸般追堵下，四方的空间相当不稳了。
当幽紫的火焰突兀地显于眼前，祂知避无可避。
真是好手段。
以空间锁之，以雷霆手段杀之。
少女无愧心狠手辣的女帝之名。
很可惜。
祂还想完成属于自己的理想，即便虚无缥缈，即便毫无根源，但祂是蛀，蛀就要满怀期待地期望祂们的神明有朝一日能够降临。
所以祂不会死。
火焰如附骨之疽咬上了祂的身躯。
一枚骨头被烧作灰烬。
又有千千万万枚骨头被烧成灰烬。
但祂岿然不动。
未知往往最令人恐惧，此刻却俨然不是能犹豫的时候了。
穆孤烟幽幽一叹，魔凰的图腾刹那间现于幽紫的双翼后。
与此同时，银白的龙息自万万千缝隙中涌现。
那位银白的少女穿梭了时空，将无数次的全力一击汇聚成最强的杀招。
“锁定。”
龙初灵喃喃轻语。
“扁祂。”
前一息还霸气十足的少女突然因一句话而掉了价捏。
于是炎枪与龙息汇聚成洪流。
而祂刚好飞在洪流的正中央。
对吧。
怎么会有怎么正好的事。
祂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无法被称为巧合的巧合。
祂不会躲避，祂会让她们感受到绝望。
······
没错，凤凰与真龙的洪流几乎无法对祂造成的伤害，只是令骨头出现些被烧焦的痕迹。
那位少女的火焰多种多样，而这一种则以破坏为目的。
正因如此，这股火焰连烧毁祂都做不到，只能勉强让气味变得难闻罢了。
“真难闻。”
果然，她很嫌弃这股焦煳味道。
祂又看到一抹银白闪烁的倩影。
那是十殿下。
龙子之中最弱却也最强的少女。
单论力量与术法，她或许无法匹敌她那些哥哥们。
可若论胜负，她才是永远不败的那一个。
而如今祂也见识到能借用时空的银白龙女的手段，曾经的她与祂只是在苍穹之上对峙，似乎这一场战争也是头一回。
“累了？”
穆孤烟遥遥地讥讽着。
“不累。”
祂如实答道，丝毫不在意少女的讽刺。
说来大都以持续数个时辰了吧。
时间果然是最难以揣测的事物。
“你还有什么手段就用出来吧，我怕你用不出来就死了。”
龙初灵应当是在穆孤烟身边待得太久。
这下语气学了七七八八，话术也变得大差不差。
“好啊。”
不过既然她们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该拂了她们的好意。
手段？那当然是有的，而且祂只准备了唯一一种手段。
于是在少女们疑惑的目光中，天空之蛀倏地冲向云层消失不见，只余滚滚雷声与漫天雨幕。
“祂做了什······”
龙初灵话音未落，却又惊愕地看向那颤动的大地。
她看见锁链之中无可匹敌的力量。
她看见锁链在一点点缩短着距离。
凡事皆有代价，而锁链缩短距离的代价，自然是那即将坠落的天空与被拉离地心的大地。
天碎了。
地碎了。
而整个妖族，夹在坠落的天与升腾的地之间。
这才是祂的手段，一个令荒天界覆灭的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