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孤烟又来到了西北。
这次不入城，不回阁，也不钓鱼与野炊。
她径直往西走，走到了海边。
荒天的最西北其实是片大海。
而联通人间与荒天的门就在此处，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除了天狼，只有她知道门的具体位置。
乾岚与龙初灵在荒天有事要做，人间此行唯有穆孤烟一人。
倒是久违。
往常身边总是吵闹。
此番难得一人独行。
怎么说呢。
其实更多的是不习惯吧，热热闹闹的身边突然变得辽阔而寂静，难免令穆孤烟升起一丝孤独寂寞的感觉。
她太着急了。
穆孤烟晓得这性子其实得改。
但当听到涂山玖玖的消息时，她怎么都冷静不了。
她未曾深思熟虑便来到了西北。
但站在海边，眺望大海的彼岸。
对呀。
有没有可能又是一场空呢？
当心绪渐渐宁静，镇定下来的她终于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与难过。
万一······
这次又是竹篮打水？
空空如也呀。
哀伤难过呀。
穆孤烟撇了撇嘴，任由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真的很不希望再感受一次万策尽的绝望，可当希望摆在面前时，她又义无反顾往里跳。
早些时候乾岚与龙初灵分别找到她，说过一次心里话。
——快去吧。
——但一定要小心哦。
她们这么说。
即便眼中满是担忧，她们仍然让自己前往。
不是劝阻，而是满满祝福。
穆孤烟的眼中恢复了清明。
是了。
不论如何，她是必须去一趟的。
经过如何，结果如何。
她暂且无需过多思索。
将那些复杂的情感抛在脑后，她应当做的事很简单，找到涂山玖玖，去尝试她在信中告知的方法，将她所珍视的人的灵魂给带回来。
对吧。
多简单的事情啊。
······
穆孤烟有时觉得这方天地很神奇。
只是跨过了一扇虚假的门，脑袋略微眩晕了那么几息。
脚下便由细细密密的金沙变成了苍翠的草地。
仿佛是一枚铜币的两面那般。
荒天界与人间各自占据一面，通过一扇门，便可自如往来这毫不相干的两面。
穆孤烟摇了摇头，不再感慨这方世界的奇异之处。
此番降临人间，比之往常倒是显得低调许许多多。
之前······
要么被追杀，要么直接撕裂空间。
这次最正常。
也正因如此，穆孤烟难得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怪异。
如今蛀只剩海底的那一头，祂会不会有所感知呢？
以及那人族帝君。
穆孤烟倒是不觉得他会不知道。
他是可怕的敌人。
面对大洺帝君时，总有一种一切谋划皆被看透的错觉······啊，也可能是她的问题。
小姑娘自知自己不算智将，那些谋划被猜到也挺正常的。
也罢。
就当他已经知晓了。
但他没动静，说明他想相安无事。
穆孤烟的嘴角微微扬起。
她还记得上一回自己因暴怒而对他造成的创伤。
嘻。
想来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算他咎由自取。
既然无事，她自然懒得去思考太多。
此番来到人间，比对付大洺帝君更重要的事情就摆在眼前。
以信中所言，涂山玖玖此番已走遍人间，将那复生之法所需材料尽数找齐，此刻大抵是在天狐族地等着她的。
“好。”
穆孤烟拍了拍面颊。
“先去西玉。”
又是许久不曾去过，也不知是否变了样。
时间太快，一城总是恍恍惚惚不似记忆。
若有游子远游，总能很轻易体会到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意味。
······
西玉城楼一如记忆中那般高耸。
年幼时觉得城楼高不可攀。
当她长大后再次站在城楼下，又突然觉得城楼似乎也没那么高了，那么雄伟了。
究竟是因为长大而改变了心境，或是她的眼界早已开阔。
至少现在，她对幼时所憧憬的城池并不怀有期待之意了。
摇摇头，穆孤烟望向萧条的城门。
入城之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极少啊。
不过嘛。
很遗憾，她倒是不能为添增人气贡献一份力量了。
为了不激起恐慌啊，躁动啊。
小姑娘这次得偷偷摸摸翻进去，再去城中那间换了名字的梧桐阁。
且若是她猜得不错，现在的城楼外应当有只狐狸在等着她。
“孤烟，这里这里。”
老远地看到了远处树下的墨色耳朵和大尾巴。
对吧，小姑娘猜得一点儿不错。
······
来者自然是穆忘我。
黑狐的少女搂过了名义上的妹妹：
“最近咋样？听说你当上皇帝啦？”
“现在不当了。”
“那也是当过！真要说起来咱穆家也是帝王家了，以后我还能和别人好好吹嘘一番，我老妹儿可是皇帝呢！”
饶了她吧。
穆孤烟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翻进去？”
“为什么要翻？”
穆忘我疑惑地看着穆孤烟，却是大摇大摆地往城门处走。
“不是，咱这么明显，会引起动乱的吧？”
她去杀大洺帝君时可是脸都没遮起来哦。
穆孤烟不信自己的脸没上通缉令，这一入城不是就直接点燃战火了吗？
《穆孤烟入城事件》。
后世写这段历史就可以给导火索起这么个名字。
某年某月，穆孤烟入西玉。
由此引发人族与妖族战争。
“没事。”
穆忘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苏依依也出门了，她把守门的家伙全给放倒嘞。”
穆忘我还喃喃着苏依依的昏睡符箓真厉害。
“就是为什么要给俘虏起个名叫昏睡红茶？”
她不懂。
穆孤烟也不懂，她只当是苏依依的恶趣味。
······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苏依依款款一礼。
虽说招呼是这么打的，可心细如发的赤狐姑娘总能窥探到某只凤凰眼底深埋的晦暗，以及一抹若有若无的期待。
挺好猜的。
穆孤烟会藏心事，但她藏心事这事儿藏不住。
听着拗口，但这就是事实。
苏依依也不点破，只是领着穆孤烟在城中缓缓往阁里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权当放松心情。
涂山玖玖离开的日子里，堆积如山的公务可全压在她身上。
很累的。
“不好不坏，平平淡淡。”
杀了天空之蛀也能叫平淡啊，苏依依摇了摇头。
穆孤烟有时确实太过自谦。
“倒是依依姐你黑眼圈重了不少，妆容还是淡了点，都没能完全掩盖住哦。”
苏依依一怔，旋即看向穆忘我求证。
不想穆忘我眉毛一挑，没好气说道：
“早晨出门我就说了让你多抹点妆，你还一句话不回就自顾自离开了。”
苏依依不回话了。
只是微微红了脸，埋着头加快了脚步。
她想起来了······
但早晨出门没睡醒，结果没听到穆忘我的话这种事······
大抵是说不出口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