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不同。
穆孤烟环视四周，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本以为酆都大帝的居所会是如荒天皇宫那般恢宏严肃的地方。
不想这才踏入大门，高耸的围墙便荡然无存。
放眼望去，哪里还能见到早些时候的皇宫呢。
“桃花。”
穆孤烟怔怔地伸出手。
桃花瓣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的掌心。
“和一望无垠的田园。”
她喃喃道。
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畴了，穆孤烟向后看去，那孤零零耸立在大地之上的门显得无比突兀。
很好。
现在问题摆在她面前了。
这是哪？
······
沉思许久，穆孤烟暂且得出了结论。
身后的大门其实是传送的道具，将她送至这一处恬静的田园中。
穆孤烟还猜测苏红与孟忆婉并未说出实话。
信息差。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未免忒被动了。
即便是她的猜测也找不到线索佐证。
“好吧。”
仍然是那个最初的问题。
她现在在哪？
放眼望去，便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景。
如海如浪的桃花随着一阵风儿的拂来吹来，便是片片朝霞似的花瓣层层叠叠地落下。
在大地上铺了一层层，大抵是可以躺上去的程度。
春天吗？
至少这里正是一年好景春。
再看去。
啊，稍远处有许多的田舍。
一条小溪横穿村落，或能听得那潺潺的水声。
或许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好。”
浅浅为她自己鼓了鼓劲儿。
等下去不是事儿，穆孤烟打算去村落里走走。
先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之后才好决定究竟该做些什么才好。
否则便是那无头苍蝇，乱飞半天而不得解决。
却是奇哉。
本该为四方围墙笼罩的皇城之中居然拥有这么一处四方空阔的村落田舍，地府的神秘远超她的料想。
也罢。
穆孤烟不再流连桃花林之中了。
景虽美，却也如一壶美酒那般。
浅尝辄止便可，倘若贪杯过了头，就连正事都要忘记了。
才抬起那双玉足。
穆孤烟倏地轻咦一声，恍然自己的糊涂。
其实仔细看一看就能发觉溪边有位钓鱼的人，直接去寻他就好。
怎得方才没注意到呢······穆孤烟苦笑一声。
应是她思绪太乱了吧。
都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了，这心境仍旧没能完全成长。
嗯嗯。
待她归去，应当多多锻炼心境才是。
目标如此便定下了。
往溪边走，问问这位正在钓鱼的人。
这是哪？
酆都大帝在哪？
······
穆孤烟走过架在小溪上的木桥。
见其中赤红金黄漆黑雪白的锦鲤悠然自得，空游无凭依。
说来应该没什么人会钓锦鲤的吧······因此，或许这位钓鱼的人也是如她的“闲人”。
当穆孤烟陷入苦恼时，钓鱼确实是排遣烦忧的好选择。
与她相像啊。
那应该会挺好说话的。
穆孤烟自得地叉腰。
旋即又为自己小小的自大而小小地乐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的呀。
“您好。”
思索间，她不知何时走过了桥，走入了田舍间，走到了这条涓涓的小溪边。
钓鱼的是位头戴斗笠的男子，他微微佝偻着腰。
穆孤烟问了声好：
“请问，这里酆都大帝的皇城吗？”
“是的。”
穆孤烟豁然瞪大了双眼，她的思绪在听到了这令她分外熟悉的声音时恍惚了一瞬，大脑之中仿佛正有一口轰鸣的巨钟。
她听不到了。
她看不清了。
直至男子佝偻着背，转过了身。
他摘下了斗笠，露出那苍老慈祥却不失威严的容颜。
他走上前，轻轻揉了揉穆孤烟的脑袋。
“丫头。”
······
提问，让一个人哭出来究竟需要多久。
穆孤烟曾以为这取决于那人过往的经历、现在正在体验的事情与情感。
或许还有对未知将来的惶恐也会导致某人的情绪崩溃。
但现在，她对这个问题无比清楚。
哭泣很简单。
只要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听到熟悉的呼唤。
是了，只需一息的时间。
穆孤烟都不记得自己上回如这般号啕大哭是什么时候。
她其实是个爱哭的姑娘，这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她早已不清楚自己伤心过几回。
唯有这次，她将脑袋埋在他那温暖宽阔的胸膛，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
他和梦中不同。
他的背是佝偻的，他的眼是浑浊的，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没错。
他如她记忆中那样苍老。
“父亲······”
穆孤烟哽咽着喊出了陌生而熟悉的称呼。
“欸。”
他浅笑颔首，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哭得和只小猫儿似的。”
没有回答。
她只是哭，不停地哭，拼命地哭。
他幽幽地抬起头，将长大后的本不该如此柔弱的少女拥入怀中。
是啊，不管孩子长得多么大，变得多么强，性格可能也因经历而发生了变化，但在父母的面前，他们永远都是小孩子罢了。
“父亲！”
怀中少女的喊声变得撕心裂肺。
真不像话。
但穆武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孤烟。”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声音其实也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
······
“累了？”
穆孤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害羞？”
一对粉拳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穆武的眼前。
穆武笑了笑，虽然穆孤烟成长了不少，但认出闺女儿到底是相当容易的事。
忽地想起方才这丫头的眼睛，穆武不由唏嘘不已。
真复杂的眼神呐。
想来这么多年来她也经历了不少事吧。
苦与乐，痛与欢。
人生的复杂过早地被少女尝尽，终究造就了这般复杂的色彩，穆武也不知算不算好事。
他时常在想，当初自己是否显得过于冲动了一些？
或许吧。
此举的后果终究由穆孤烟背负了。
这些年挺苦的吧。
念及此，穆武的眉头又不禁紧皱。
穆孤烟分明是生魂······也罢，那位大帝会处理好的。
他终究只是与大帝达成了交易的人而已。
不过嘛，在那位大帝回来之前，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来好好看一看这位阔别数年的闺女儿。
比如······
让这丫头再吃一次自己做的饭。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穆孤烟终于抬起了脑袋，却引得穆武一阵好笑。
“怎么了嘛。”
穆孤烟好不开心地把嘴嘟得老高。
“更像猫了。”
“哪里像了。”
穆孤烟嘟嘟囔囔，但她也晓得自己的眼睛应当是通红一片的。
谁让她哭了这么久······确实有些丢人。
本来她来寻涂山芊芊的魂魄便是依靠运气更多，如今见到穆武，的确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穆孤烟本以为若有魂魄一说，穆武大致早已轮回投胎去了吧。
居然能再见一面。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太好了。
穆孤烟发自内心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