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天狐的少女伸出纤细的手与臂。
她将她那因骤然的风而凌乱的白发束起，扎成低马尾。
苏红开启了阵法，赠予她短暂的强大。
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她隐隐有所明悟。
这便是强大。
阵法声势浩大，为寂静地府带来了风。
而与此同时，那道深不可测的裂缝也突然爆发，有挣脱封印之势。
或许深渊真的拥有生命也说不定呢？
哈。
涂山芊芊苦笑地摇摇头。
不可能吧。
但它大抵是感受到了威胁的，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反抗，若是不管不顾，想来不需片刻便会彻底扰乱地府了。
真是的。
活着时自己便一刻不得停歇。
死后呢？
居然还得被骗来处理这杂事。
即便报酬令她心悦，能够复生总是莫大的惊喜的。
涂山芊芊烦恼地抓了抓她的大耳朵。
“咋啦？”
苏红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她的脑袋里。
传音嘛，简单的小法术。
涂山芊芊回身看去，便是手指翻飞的苏红朝她眨了眨眼。
这手印结的。
涂山芊芊先小小惊叹了下。
而后便发挥了暴躁的本色：
“没咋地。”
“觉得烦？”
苏红到底活得够久，把自家小辈看得一清二楚。
“烦就喊出来叫出来呗，又不丢人的，你是不晓得孟忆婉烦躁时闹腾得有多厉害。”
阎罗王殿下瞬间卖了自己的好闺蜜，把人糗事全抖了一回。
这叫举例论证。
有了论点，论据便尤为重要了。
“乱叫丢人啊。”
涂山芊芊自是不会买苏红的账。
“这有啥丢人。”
忙着结印的苏红朝裂缝努了努嘴，嘴角坏坏地扬起了：
“嫌叫丢人就用拳头去发泄呗。”
涂山芊芊看了眼自己的小拳头，又瞥向那深邃的裂缝。
嗯哼。
有时老祖宗到底是老祖宗。
活得久，见识广。
涂山芊芊向前挥出可堪破风的一拳，嘴角一咧。
尽管她更习惯于利用符箓来战斗，且此番以封印为重，但在这过程中她“不小心”漏掉些什么也没有问题。
深渊嘛。
源源不断地冒出点东西也很正常吧。
涂山芊芊目光冰冷。
她漠然地看着突兀地从深邃裂缝中冒出的怪物。
而后又一次颇为忧愁地皱了眉。
“唉。”
感觉画风都变了。
······
封印被蠕动暴乱的裂缝冲破了。
不如说涂山芊芊的填填补补能坚持如此之久才是罕见。
穆孤烟的视线总归先是落在化作杀神冲入怪海开始宣泄脾气的涂山芊芊的身上。
而后便是苏红那飞快得仿佛乱影的手，苏红结了许多的手印。
“想学？”
苏红骄傲地挺起了本就傲人的资本。
符与阵是她的看家本领。
穆孤烟收回视线，只是轻轻摇摇头。
很遗憾。
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否则秉持技多不压身的原则，她也愿意学。
短暂的对话结束得也很突然。
苏红也不过还她一个轻笑，而后将潇洒恣肆的姿态收敛。
小姑娘又不住地往苏红那看了一眼······这般游刃有余的姿态才是阎罗王的真貌。
在对自己的力量有所察觉后，穆孤烟其实短暂陷入了迷茫。
没错呀。
她追求力量的理由是很简单的。
复仇，然后隐居。
她本以为图腾百画已是顶点，可在见过了上官仙無后，穆孤烟才恍然于自己那有些坐井观天的想法。
力量没有顶点。
追求力量只会是面对无底之洞。
那将是永无止境的路。
但她的迷茫也只是持续了很短很短而已。
都说啦，她其实很乐观的。
既然无法穷尽，那就不去追求穷尽。
多简单的道理。
小姑娘某时某刻暗暗告诫着自己，不要成为力量的奴隶，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自始至终，她的初心都是向大洺帝君复仇，守护名为荒天的家。
啊对了。
在经历了许多事后，她也想多尝试一下。
她想让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处。
至少不要见面就开打，两族不应是仇人。
穆孤烟攥紧了双拳。
因苏红与裂缝的“较劲儿”而产生了暴风，暴风吹起她的长裙，吹乱她乌黑娟秀的长发。
大地之上，一朵鲜红如血的鲜花渐渐怒放了她的香与瓣。
“准备好没？”
苏红英姿飒爽的话语于荒原彻响。
话音未落，一股无比炽热的热浪便向八项侵袭而去。
苏红有些讶异地看着那位绯红的少女。
穆孤烟觉察了苏红的视线，亦是将温柔而恬淡的笑容分享与苏红。
真是美好的笑容。
前提是得忽略在她身侧环绕的幽紫火焰呢。
这妮子和不祥的紫火还挺不搭的。
“芊芊，解封。”
凛冽而洁白的天狐少女远远听得了呼喝，当即轻哼一声，包裹赤黄符箓的双拳将属于裂缝的怪物尽数震退，更于顷刻间结下与苏红一般无二的手印。
“开！”
······
地府有苍天吗？有大地吗？
这是无人知晓的事。
但至少此时此刻，穆孤烟觉得脚下的大地在颤抖。
虽不知裂缝从何而来，但地府在恐惧它。
不过嘛。
一物克一物算是世间真理。
怪物们与裂缝的确相当惧怕名为“生”的力量。
穆孤烟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在心中呼唤着魔凰的图腾，于是在身后的土地上，一簇一簇的幼小树苗冒出了脑袋。
它们长高，它们枝繁叶茂，它们苍翠有力。
而后在某一刻，它们遮天的树冠上一齐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只是穆孤烟也不曾觉察。
属于她的火焰已悄悄褪去了些许不详的色彩。
“咦？”
当然会有人替她发现的。
譬如苏红。
她见证着宛如君王降临的少女向深渊逼近。
她见证着高耸的梧桐树冠仿佛能够吸引百鸟百兽的顶礼膜拜，梧桐即为它们的信仰。
她亦见证着幽紫的火焰稍稍呈现出五光十色的通透之感。
苏红轻笑一声。
她的眼界到底没有大帝毒辣。
“别太深入咯。”
苏红提醒道，令穆孤烟如梦方醒地停下了脚步。
“好。”
她有些沉迷于力量了。
很美妙的感觉。
对于百画图腾，她有了一点更深的领悟。
“我会小心的。”
也不知在与谁说话，或是她仅仅是在自言自语罢，穆孤烟终究暂缓了前进的脚步，转而回望着身后茂密的参天梧桐。
紫炎叱咤。
虚无的百兽匍匐在树下，虚幻的百鸟环绕于树冠。
穆孤烟轻轻地抬起了手。
她是号令天下万灵的凤凰，亦是祥瑞与毁灭的象征。
“去吧。”
穆孤烟低声喝道。
去镇压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