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向勇士低语。
你无法抵御风暴。
勇士低声回应。
我,就是风暴。
······
穆孤烟不是勇士,但她抵御了风暴。
不借助己身庞然的伟力,仅凭一腔此刻看来过分鲁莽的血勇。
独木舟在冲上岸的一刹那被撞碎得七零八落。
而纤瘦苗条的少女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岸边,此刻的她倒是驱使了她的火焰,将风雨中彻底湿透的衣服烤得干。
粘腻惹人不适。
穆孤烟并非太过死板之人。
她又望向大海。
风仍然在咆哮,雨仍然在呐喊。
虽说要做风雨中的海燕。
可真正的海燕究竟是否会直面风雨······
哈。
说来惭愧,她并不知晓。
但方才她心底的确拥有了这么一种奇妙感觉。
当耳畔再不闻其他声响。
当身躯与风暴融为一体。
整颗心不因暴风雨的寒冷而别浇灭,反而变得更为炽热灼热炎热,心跳甚至掩盖了风声。
或许只是幻觉,但难得的体验终究还是令穆孤烟此生难忘。
这便是海。
平静?凶恶?还是多变?
不,太狭隘了。
和大地与天空一样,海洋也是宽广且瑰丽的。
区区几个形容的词藻实在狭隘。
这便是短短几刻时间里少女最为真实的感受。
难能可贵。
如此,她终是能稍稍平复下了。
“那么。”
穆孤烟拍了拍脸颊,环视四周:
“这哪?”
与暴风雨争个高低的“勇士”现在可能陷入了迷路的困境之中。
······
在探索之前又一件更重要的事。
“嗯,我没事。”
“没事就好,虽然晓得你定是没有大碍,但风雨如此之大,我与老祖又怕是海里那家伙捣鼓出的玩意儿······”
符箓那头的声音一顿:
“早些回来,不然我与老祖只能喝西北风啦!”
穆孤烟自然在与乾岚报平安。
万幸,芊芊姐的符箓能防水。
至于岚姐姐身后传来的颇有怨念的声音她就主动忽略掉啦。
哦。
那声音好像是这么说的。
——已经喝了一晚上了。
哎呀呀。
是谁呢?
“那村民们呢?受损严不严重?”
确认双方平安后,穆孤烟倏地有些忧心渔村的村民们了。
不似她们这般身怀妖气,或是人族体内灵力足以护体,村民们才是真正的凡人呐。
面对天灾人祸时,凡人才是最为悲哀却又最为无可奈何。
“还好。”
乾岚在另一头忽地顿住了。
“不太妙?”
穆孤烟紧跟着迟疑了一瞬。
而她等到的,却是乾岚略显困惑的回答:
“并非如此,而是妙过头了。”
从未听过的说法。
若是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该庆幸才是嘛。
“我本来也是如此想法,只是风暴侵袭时我匆匆出去看了。
但出乎我们意料,这般风暴竟未能将那些看似破旧的房屋吹塌,土地也没能伤到分毫。”
乾岚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想来应是震惊占了心里的上风。
确实怪奇。
穆孤烟沉默不语,眉头微蹙。
“就像······”
“有什么在守护这座村子?”
少女们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几乎一致的结论。
“狼祖大人怎么说?”
“老祖什么都没说。”
便是未能见面,穆孤烟也能听出乾岚语调中的无奈······却是不知乾夏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岚姐姐。”
穆孤烟忽地看向了大海。
风暴过后。
雨后天晴。
海风舒畅,送来温和而清爽的气息。
那么,到底温柔的大海是常态,还是这只是残暴内心的伪装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狼祖大人是在害怕呢?”
就像乾夏一样。
无论是纯真可爱的女孩儿,还是运筹帷幄的老祖都只是乾夏的表象而已。
真实的最初的她,她们谁都不曾见过。
尤其是当乾夏来到这座明显与她有着莫大关系的渔村,又提起了一个莫名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关键。
找到千帆以及渔村对于乾夏的意义。
如此一来,或许她们就能了解乾夏来到渔村的真正目的。
······
这张符箓也没用了啊。
有点心疼。
虽然芊芊姐是给了很多传讯符啦。
但每用一次就报废一张,并不符合穆孤烟还算节俭的性格。
她算是那种该花钱时决不吝啬的人。
那么不该花的地方嘛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下次问问芊芊姐要不要改进一下。
做点能重复使用的款式,把这个市场先占一个坑,价格卖的比普通符箓再贵上一丢丢。
嗯?
穆孤烟突然想起来了。
还在地府时酆都大帝好像赠给她一个板砖。
会发光,能远程通讯。
还有很多别的功能······但穆孤烟也没空探索那玩意儿,目前的状态是放在镯子里静静地吃灰。
看看罢。
在对抗了暴风后总归有些乏了。
先偷一会儿闲暇。
打定主意,穆孤烟暂且把“她在哪”这一深奥问题抛在了脑后。
她拿出发光小板砖,好奇地左右摆弄起来了。
······
其实有点整不明白。
“蟹蟹,你会用吗?”
穆孤烟把板砖举给聚在身边的蟹蟹们看。
蟹蟹们挥了挥它们的钳子。
有大有小,不知它们说的是会还是不会。
她觉得是“不会”。
“你倒是好兴致,在如此荒芜之处摆弄这神奇的小物件。”
穆孤烟倏地一惊。
那突兀现出的声音显得腐朽而沧桑,且能偷摸来到她的身边又令她无法察觉······
“不算新奇,至少我见过多次,只是不会使用罢了。”
她向后退了些许。
而声音来处也渐渐走入了她的眼。
对。
他真的是缓缓走来的。
起初他也真的只是站在穆孤烟的身后而已。
穆孤烟讶异地瞪大了眼。
入眼却是一位相当年迈的老人家,发须白雪似的灰灰皑皑,布满褶皱的脸庞上刻满了岁月写下的书籍与诗篇,可即便如此年迈,他的目光也依旧明亮且澄澈。
很熟悉的目光。
穆孤烟忽地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老人家穿的是普通的渔村打扮,此时肩上倒扛了根鱼竿儿。
以他的脊背之佝偻,或许鱼竿当拐杖才更合适。
他一定很老了。
只是无论他的模样与躯干让他看似多么年迈,令穆孤烟惊讶的并不仅限于此。
她仍在为老人家为何能突然来到她的身后而惊讶。
有人靠近,她总归能够觉察到的才是······这一点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了。
怪哉。
毕竟,她全然觉察不到他的气息。
“您是谁?”
穆孤烟警惕问道,却见老人家向她笑了笑,又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如你所见,老朽不过是村子的一员。
老朽的住处便是那处破烂的小屋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