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愿望。”
在那个问题的最后，乾岚如此答道。
······
乾夏幽幽地凝望着乾夏。
天狼的少女钻入被窝，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狼狼被子卷外头只露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和那条毛绒的大尾巴。
一会会儿便从被子里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乾夏哑然失笑。
逃避可耻，但很有用。
算啦。
乾岚到底还是给出了答复的，只是乾夏并不怎么喜欢这一答复而已，若要强行让乾岚得出答案反而是强人所难。
乾夏不会这么做。
她现在对另一件事更为好奇。
乾岚的父母是谁？
白裙的女孩儿在提问时恍然惊觉了这一问题。
自她醒来便不曾见过乾岚的父母。
乾夏以为他们离世了。
“没吧。”
但乾岚曾如此否定道：
“虽然我也没见过啦。”
很奇怪吧。
乾夏也去问过狼群的许多成员。
他们都不甚清楚乾岚从哪来，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
就好像······在某一个晴空万里的寂静夜晚，星月送来了属于草原与清辉的女儿。
虽说后来乾夏便忘了此事。
如今重新记起，她忽地觉着应当好好深究一番了。
父母啊。
若没有父母，乾岚又从何而来？
涂山芊芊已是例外。
涂山玖玖以尾铸魂，违反轮回一道。
而为了复活涂山芊芊，穆孤烟也付出了许多的代价。
穆孤烟这妮子其实也有一对凤凰父母。
她不是例外。
如此想来，乾岚莫非也是其中之一吗？
穆孤烟曾说，涂山芊芊不在轮回，若当时那位地府的酆都大帝没有偏袒几分，涂山芊芊或许已被轮回磨灭了灵魂。
这是代价。
而如今看来，乾岚是否也因某事而付出了代价呢？
乾夏陷入思索，暂且无法自拔了。
无欲无求。
这并不是天狼的性格。
所谓狼啊，其实是很贪心的生物呵。
乾岚。
你究竟因谁的意志而降生？
······
“大地，海洋都是很伟大的，自然也是很伟大的。”
千帆的脊背弯成了煮熟的虾，而似乎唯有如此滑稽的比喻才能形容千帆如今的模样。
穆孤烟侧目，将这位老人家和蔼却苍老的姿态尽收眼底。
她的震惊仍不曾心头退却。
原来刚刚的钓鱼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
嗯，有些后怕。
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惊动了大海之蛀。
还太早，她们还没做好准备。
最初的目的已由穆孤烟达成，接下去便是决战了。
而决战前，她需要设法保护住这个村子，以免受天灾人祸造成的破坏。
千帆却似乎没能觉察到少女的小心思：
“这方天地的大自然是奇迹，小友，她拥有自己的思想，也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法则。”
奇迹？
穆孤烟一直相信着这一点。
自然是奇迹。
万千生灵的诞生也是奇迹。
包括她也是。
无数的机缘巧合让最后的神凰安然降生于此。
“小友啊。”
千帆不知为何看向了天空。
于是穆孤烟也看过去，但她什么都没能看到。
她只看到了漫天的璀璨的星星。
“其实只要活得够久，很多事自然而然也就想通了，看透了，老朽活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看清了这方世界的真相。”
他笑了笑。
对，千帆的笑容一直很温和。
很符合他的年纪。
他是快要腐朽了的，已经很年迈的老头。
他望着星月，嘴角微扬：
“这方世界并没有天道。”
“我知道。”
“妖族来得太早，加速了世界的演变。
于是妖族发现了名为图腾的修行方式，于是万千种族开始有了智慧。
于是······天道也加速了演变的过程。
她也像凤凰一样，死去，新生，重复着涅槃与蜕变。”
话语戛然而止。
而千帆也始终在感慨。
当局者迷啊。
旁观者清哟。
他能看透，只单纯地因为他是不参与其中的局外人。
那么多年来他都生活在这座落寞偏僻的村子，守望着大地与海洋的边界免受蛀的侵扰。
当然不算什么功绩了，他也只是个“窃取”力量的家伙罢。
即便······
即便被窃取的人心甘情愿。
穆孤烟默默地听着。
其实有些听不懂，千帆的谜语迷惑性很强。
但穆孤烟不觉得他是这种人。
“小友，把耳朵凑过来罢，让老朽和你说说老朽的揣测。”
果然，千帆真的不是谜语人。
······
千帆眼睁睁瞧着穆孤烟冲上山。
又在没过多久后扛着一根崭新的圆木回到了海岸边。
啊，这会儿千帆就又晓得这丫头是怎么从几里外的村子飘洋过海跨越群山来到这里，却仍旧似乎一无所知的了。
这是她的新船。
而她的旧船早随着暴风雨毁灭了。
“回去了？”
“嗯，出门有点久，岚姐姐会担忧的。”
“岚姐姐······”
“就是当代狼主。”
穆孤烟觉得千帆应该是知道乾岚的。
但处于礼节，她还是介绍了一番乾岚作为天狼狼主的身份。
以及到了最后，穆孤烟依旧没能完全丢下犹豫。
“我和岚姐姐一起来的。”
顿了顿，穆孤烟补充道：
“还有狼祖大人乾夏，我们一同来把大海之蛀杀了。”
说这话时穆孤烟不住地偷偷打量着千帆，却失望地没能在他脸上看见一丝一毫变化。
要么是乾夏自作多情。
显然不可能啦，即使相处不久，穆孤烟也愿意信任千帆的品格。
她常常太自信于自己识人的本事。
而更多时候，这一本事不会让她失望。
“好。”
千帆只是点了点头。
唉呀。
这次是另一种意义的失望了。
穆孤烟长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我会去告诉狼祖大人的。”
她不信邪。
可甚至在她说出了类似威胁的话语后，千帆苍老而年迈的面容之上都没能浮现半分惊慌失措之意。
有些无可奈何。
穆孤烟终究没能知道任何秘密。
······
穆孤烟再次斩在了独木舟上。
此番见到了千帆已是幸事，她会把此事告知于乾夏。
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去他屋里坐坐。
千帆有邀请过，穆孤烟终究还是因时间不够而回绝了，但千帆仍旧让她稍稍等候了片刻。
“小友，这玩意儿送你。”
千帆递给了穆孤烟一个亲手制作的斗笠：
“算是见面礼。”
“感谢您······但我大概不是很需要。”
虽然拒绝确实很失礼啦，穆孤烟惭愧地摇了摇头，表达了她的歉意。
千帆并不在意，只是摆摆手，也就将斗笠收回来了。
赠礼嘛。
别人不要那就不送了。
很简单。
简单的道别后，穆孤烟让小舟自然飘向了大海。
她向千帆挥了挥手，千帆也颔首致意。
她回过身，将最后一声叹息连同夜色一同埋葬于碧波荡漾的海中。
“替我向她问好。”
千帆腐朽的声音突兀地传来了。
穆孤烟豁然回首，却再也见不到千帆的身影。
“那您自己去与她说呀。”
她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