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呢。
穆孤烟现在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所以没有词汇，也没有能力形容这份难以言说的心。
该多读读书了。
穆孤烟好久没静下心来读过书了。
寻常得空也会阅读一二。
但大多草率，一扫而过。
偏偏穆孤烟记性好，扫一眼便臭油烂酱一股脑儿地记住，有营养的倒是混在其中，用时需得仔细思索回忆。
太糟糕了。
其实应该有所改变的。
不然？
不然她都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表情。
大概是至少三分无奈。
剩余七分······可能还包含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怀念。
曾经也有一位老人会无条件宠溺她。
“好啦。”
穆孤烟捧起乾岚的脸。
少女们对视彼此，终究仍是相顾无言。
穆孤烟将沉默彻底打碎：
“这些符箓啊丹药啊我也不是没有嘛。”
是啦。
岚姐姐好不放心的，她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头找得起劲，翻出了好多可能用到的东西。
嗯，有一种“能用到”，叫做“长辈觉得你能用到”。
穿衣同理。
但真相往往残酷得和一把刀子似的。
外物呢小姑娘有。
因为芊芊姐在她们出发前也干了相同的事嘛。
有些无奈？
有些好笑？
可能都有吧，但穆孤烟真心觉得喜悦。
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关照自己，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就是这份关爱偶尔会沉重得让人苦笑不已。
“不行。”
比如现在这位已执拗得有些不像话的乾岚：
“给我带着。”
穆孤烟讶异地张了张嘴。
真难拒绝呀。
不过霸道的岚姐姐也别有一番韵味，乾岚本就生了一副清冷孤高的面容，只是寻常嘴角总挂着笑，让人觉察不到她的冷艳罢。
“真帅呀。”
穆孤烟坏心眼儿地称赞道。
乾岚怔了怔。
天狼小姐旋即红了脸，恼怒嗔了一嘴：
“以前小孤烟的嘴可不利。”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穆孤烟到底还是抚了抚她的镯。
岚姐姐一番好意终究还是难以辜负。
那便收下。
总归用不到的可能性居多······穆孤烟如此想着，耳畔却骤然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而后便是狂风呼啸着向大地席卷而来。
她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大红的飘摇的裙摆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
以及惊涛。
以及骇浪。
以及潜藏于大海之下的那双怨恨而晦暗的瞳眸。
穆孤烟终于见到了正主。
虽是相隔万里，虽是唯有视线遥遥相会了一瞬。
“这就是大海之蛀？”
穆孤烟提问的对象是乾夏，在场四人，应当是乾夏对祂最为熟悉。
“是。”
但回答的却是千帆。
他笑了笑：
“祂腐化了深海的诸多生灵，祂们都变成了蛀。”
一老一小不约而同看向了穆孤烟。
乾夏的目光和天狼的风格又完全一致了，她锐利的视线将穆孤烟纤细的躯干匆匆扫过。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你进入深海的刹那，海中的蛀虫定会发疯似的往岸上冲。”
这是一种牵制手段。
牵制乾夏与乾岚，也牵制穆孤烟。
······
穆孤烟脱了鞋，被海水打湿的地面让她的脚丫有了一次新奇的体验······当然，晴天时她会高兴于海水亲吻她的脚背。
现在嘛。
“亲吻”似乎有些用力了。
她站在岸边。
她站在海前。
少女的身后，天狼少女忧愁地往前踏了一步。
而在更靠后些许的地方。
乾夏与千帆却并未注意穆孤烟，他们更在意的是乾岚。
“她变了。”
“她以前是怎样的？”
“漠然而冷淡。”
千帆并不认识乾岚，这是第一回见面。
但他活得够久，因而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乾岚身上的与众不同。
现在的少女可不是乾夏口中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瞧。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牵挂了。”
千帆很笃定。
乾夏默不作声，她当然知道千帆指的是什么，也惊讶于乾岚竟能极快地产生变化。
正当她恍惚时，那已距离他们好远的少女突然回过身来。
她浅笑着朝他们用力地挥着手。
——呀。
她是在测试声音能否传过来吗？
——能听到吗？
真是，于是乾夏轻轻地点点头。
——我出发啦，祝我好运。
乾夏本想学着这丫头的模样也久违地大声呼喊。
可一声尤为突兀的传音突然钻入脑海，令乾夏一刹那便瞪大了双眼。
“岚姐姐她······我猜，她应该是天道吧。”
这丫头。
乾夏不禁对穆孤烟的玲珑心再一次表达震惊，她果然什么都能猜到，即便可以称得上线索的事物少之又少。
是的。
这其实是个秘密。
但乾夏知道。
千帆也知道，但他们没与别人说。
天道的成长不应受到有意的干涉。
“我真走啦。”
正当乾夏思索，穆孤烟的传音又一次传来了。
于是乾夏抬起头，又恰到好处地看见少女张开那对以几乎变作琉璃色的双翼。
淡紫光华流转婆娑的火焰在她手中凝为一柄烈焰的长枪。
呼。
穆孤烟呼出一口气。
这一击，贯穿星辰！
······
大海被穆孤烟犁出一道深邃的沟壑。
她没收力，能做到什么程度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但效果应当不错。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直接走到大海之蛀面前。
她从空中落下，站在大火焚烧的海中······大海无法熄灭承载凤凰滔天怒意的大火。
出发。
她做出了果断的决定。
她甚至没回头。
因为能想象到啊，岚姐姐这会儿定是忧虑的瞧着她呢。
即便她方才做出了分海这一壮举。
而乾夏与千帆可能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吧。
此举太过高调，而且算是穆孤烟的突发奇想嘛。
没关系的。
她就是如此的笃定，现在的她需要高调地向世人证明，这世间还有最后的凤凰在遨游九天之外，环行四海八荒。
那么她该走入大海了。
只是在这条路上穆孤烟也瞧见了许多尸骨。
哈，她“失手”杀了不少蛀呢。
而在被分开的大海之中，早有蠢蠢欲动的蛀虫已从迷茫中挣脱。
祂们的眼中怀揣着对劫掠与侵吞的渴望。
祂们渴望来到这片大地之上，将走过的见过的听过的全都吞入腹中，献给祂们的神明。
但蛀虫并不需要穆孤烟来管，她毅然决然地走向大海。
而身后。
两轮长啸生生震碎了遮月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