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乾夏。
她是一头狼,妖族的天狼。
天狼群居,是为大家,大家里又有许多小家。
天狼的小家之间关系都很好。
摩擦自然有啦,但妖族嘛,很多时候都是打一架能解决的事儿。
就这么简单。
比如谁家狼崽子被欺负了。
两个小伙子看上了同一位漂亮的大姑娘。
还有很多琐琐碎碎的杂事。
闹矛盾?打!
谁打赢算谁。
被打服了就鼻青脸肿地向胜者道个歉,或者还是不服气的就去找狼群的老大来,让老大从道理的层面讲讲道理。
对,天狼很讲道理。
只是脾气暴了点,他们遇着事喜欢先打再说。
打完了再想想谁对谁错。
一般打赢的都有理,打输的大多是因为心虚。
犯了错,腿脚不利索,牙也钝。
事事皆有前因后果,并无例外。
对了。
乾夏是天狼中的例外。
她不打架。
因为没有一头狼能够打得过她。
在她三十岁那一年,当时的狼王喜欢她,并向她求亲。
“好啊,你打得赢我我就嫁给你。”
简单吗?
简单,因为讨老婆只要打上一架。
困难吗?
难死了。
毕竟乾夏从学会打架那一年开始就再无敌手,这一次也是如此,她把狼王打败了。
后来狼王的爱慕之心就变成了敬仰。
后来乾夏就在一脸懵中被狼王率领小弟推上了最高的山峰。
“狼主!”
狼王率先高呼。
“狼主!”
之后便是群狼。
“啊啊?”
最后则是毫无心机的乾夏的困惑。
乾夏从来没有心机,她单纯得像个小女孩儿,她活得很快乐。
所以莫名其妙被推到狼群之主的位子上时,乾夏在震惊之余,心底其实有一些小小的窃喜之意。
狼王成了她的小弟。
狼王的小弟也是她的小弟,她指哪他们打哪。
当然,乾夏是爱好和平的人。
前些日子有个高高瘦瘦的人族找到她,问她能不能送他一些地方。
“龙帝陛下允许在下于西北建立一座城。”
他言辞恳切,却不卑不亢,乾夏隐隐从他眼中读出了帝威。
“好哦。”
她答应了他,天狼一族后撤百里。
“但你得让一族隐藏在你的城中。”
这是乾夏的要求。
那个人族思量了许久还是答应了乾夏。
“但得等城造好以后。”
合理的要求,乾夏想。
······
大概是乾夏百岁那年吧,她当上狼主至少五十年惹,反正是自个儿都记不大清楚的事。
她的修为稳固攀上,那么多年也没能触碰到顶点。
她不在乎。
只是稍稍觉得有些无聊。
她才一百岁,对人族而言可能就是一生。
妖不同啊。
百岁的妖算是特别年轻的呢。
所以乾夏现在的模样大抵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
朱唇皓齿、杏脸桃腮、玉质天成、兰质蕙心。
说的都是她。
乾夏个子高,腰细腿长,配合天狼自带的冷艳高傲的气质,衬得乾夏仿佛一位远离尘嚣的仙女哩。
但是嘛。
大家都知道,仙女呢是假的。
乾夏呢也不仙。
生得妩媚窈窕,可乾夏却是比较迟钝的家伙。
她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
在那座城造好后,那人族告诉她说自己给她开了一点点后门。
“您可以随意出入。”
他这么说,那乾夏也就简单地信了。
“不过还请稍稍掩藏一下您的特征。”
他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当初第一回入城时,那个人族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了她,他穿了一身朴素的儒生袍。
他不是一般人,龙帝陛下与她说过,此人建立了人族王朝。
乾夏记得他看见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门口时,他的嘴角有在微微地抽搐。
“抱歉。”
他满怀歉意地说道:
“我怕吓到人们。”
“为何?”
“帝王需要威势,我还不敢把龙帝陛下对我的帮助告诉百姓。
待大洺一切安稳,我再把妖族告之人族。”
乾夏微微颔首,在入城的一刹那掩藏了她的狼耳与挂在后头的那条毛绒大尾巴。
“没问题?”
“没问题。”
那个人族笃定地笑道。
······
作为帝王他还不够成熟,他如此想着。
并为方才过于笃定的话语掩面,惭愧地跟在乾夏身后一叹又是一叹。
他忘记乾夏的容貌过于出色,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漂亮姑娘在哪都容易引人注目。
“抱歉。”
那个人族又低低地道了歉,而后匆匆与落他身后一步的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女子也匆匆跑出去了。
“为何又道歉?”
乾夏真心不知缘由,她好奇地问道。
而他打量了她许久。
好吧,这天狼姑娘是真的呆呆的,他看得懂眼睛。
乾夏的眼睛不说谎。
但他该怎么说?夸她长得特别好看?
“您察觉到许多聚在您身上的视线了吗?这是在下疏忽。”
乾夏微微颔首。
确实,是有很多视线汇聚于她。
“那你差她去做什么?”
乾夏看向在几件店铺间跑来跑去的那位女子。
“买一件能帮您阻拦视线的东西。”
他笑笑。
······
女子带回了一件面纱。
“这是?”
“面纱,用来遮挡您的容貌的。”
乾夏不由皱了皱眉,她单纯地想不通为何要她来遮掩容貌。
“既是他们的错,为何你不命令他们不再看我,而要求我遮挡我的脸?我生而无错。”
那个人族怔了怔。
他苦笑一声,却是幽幽看向那些不再注意此地的人们。
是,乾夏没错,生来漂亮不是错。
但又是乾夏的错,人们向来会被美好的事物吸引目光。
果然,妖族与人族不同,他们活得真性情。
若是妖族的话······大概早就纷纷向乾夏表达他们的赞美,而非匆匆一瞥被乾夏所惊艳后在心中默默称赞天狼姑娘的美好。
“狼主大人。”
那个人族改变了他对她的称呼。
更恭敬,也有些无奈。
乾夏一时哑口,却是默默接过了递来的面纱。
“您要知道,人与妖相似而又不同。”
“不同吗?”
“不同,比如您的氏族,天狼虽各为小家,却永远同心协力共同进退。
但人族虽也会同仇敌忾,但他们的私信有时会很多。”
“你也是这样吗?”
乾夏清澈的目光总是过于耀眼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
思索良久,他道:
“是,在下很贪心,在下想让人族与妖族平等共处,在下也想让那种情况不再出现。”
那个人族的指尖指向了一处阴暗而潮湿的角落。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他既要向乾夏示好,让妖族不对此城抱有敌意。
他也打算亲自来此处看一看。
新的王朝总会面对太多困难,可朝堂中总有献媚者。
他更信任自己的眼睛。
譬如当下,那个角落里正蜷缩着小小而颤颤的身体。
“在下希望在下的子民都能吃饱穿暖。”
他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乾夏的回应,他疑惑地看去,却讶异地发觉天狼的姑娘的眼中正满怀恻隐。
这······
莫非这就是母性的光辉?
他难得想得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