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月。
乾夏喜欢月,今晚的月色很好。
弯弯,白白,皎皎。
时间已是无用之物,她懒得去记住琐碎的时间了。
有机会就多看看月亮,回忆过去。
明明她还很年轻。
难怪妖族喜欢睡大觉,做个梦可能就过去了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或许还不止。
她不爱睡觉。
她的时间并不完全属于她了。
“真漂亮呀。”
乾夏对月亮发自内心地喜爱。
但现在好像不是赏月的时候,乾夏叹了口气。
来客人了。
是那位小小的天狐族长······
也不算特别小吧。
至少以前比她矮,她就喜欢稍稍欺负下小狐狸。
今天倒是瞧见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大抵是替龙帝来传达事情的,她们向来拥有这种默契。
乾夏回身。
果然是她,她在草原上飞奔。
而后极精准地停在她的面前。
“你好。”
乾夏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但天狐族长却显得有一些迟疑。
乾夏疑惑地瞧着这狐狸的目光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而后偷偷往后瞧了一眼,眼底疑惑更甚。
她在干啥?
乾夏有些看不懂。
“那个。”
天狐族长耳朵一抖,身子却还在往后探去:
“你姐姐呢?”
“我的姐姐?”
乾夏怔了怔,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理解了天狐族长的意思。
嗯,她确实变了模样,是有些难认啦。
“我就是乾夏。”
肉眼可见的难以置信出现在天狐族长的眼中了······不是,这种完全藏不住内心想法的是怎么当上族长的?
乾夏腹诽着。
天狐族长自是猜不透乾夏的想法。
她仍然有些难以相信。
怎么说呢,就是以前乾夏可高,她得抬起头看乾夏嘛。
可眼前的天狼甚至还比她矮半个头。
天狐族长总归不是愚笨之人,她忽地面色复杂了起来:
“我后悔了。”
“不必挂怀。”
“但我就是好后悔,我是个蠢蛋。”
天狐族长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没料到乾夏真干了蠢事。
“好啦,使用秘法是我心甘情愿的。”
乾夏觉得好笑,她轻轻地踮起脚,捏了捏已经比她高半个头的天狐族长的脸蛋。
她以前一直这么做的,只是现在看上去有些别扭啦。
“弯腰。”
天狐族长弯下了腰。
这样就好啦。
不管她的容貌是否年幼,她的脾气总是不会变的。
她仍然是那个高傲的乾夏。
“那你这次是来的正事呢?”
听得乾夏的询问,天狐族长这才一拍脑袋暗恼,太过震惊于乾夏的变化却是忘了正事。
“乾夏。”
天狐族长压低了声音,甚至张开了隔音的结界确保安全:
“这方世界有难以匹敌的外地入侵。
陛下与那人族王朝已经杀了很多天外的敌人,但数量实在太多了。”
乾夏哑然。
她忽地想到了那位漂亮精致的女孩。
——守护这方天地。
所以,那个女孩儿预见了此次灾祸,并知晓此次灾祸的严重程度,因而以交易的形式要求她做些什么吗?
“你好像不惊讶啊。”
天狐族长挑了挑眉。
“不。”
乾夏摇摇头,旋即转身往回走去。
这番举动引得天狐族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问道:
“你干嘛去?”
“准备战争,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乾夏的脸色出奇的凝重。
······
这群天外之敌的名字是蛀。
祂们自生灵中的贪欲中诞生,又以吞噬一切为生。
仅仅须臾,天地便被战火点燃了。
独善其身?
这是乾夏认为最为可笑的笑话。
大难当前,没有任何人能够独善其身,无论人与妖。
但如今虽有修炼之法,可人族还不成气候,此刻唯有妖族的大妖能站出来抵御外敌。
——累了?
乾夏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女孩儿。
她的语调依旧清冷。
蛀的名字是女孩儿告诉乾夏的,让乾夏找个借口与龙帝说。
“还好吧。”
——不用说出声,我听得到的。
“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也可······祂们的王要降临了,有整整三个。
女孩儿的话令乾夏一怔,苦笑攀上了乾夏的嘴角,她的叹息声很轻,轻到谁都听不见。
包括千帆,千帆仍然和她住在一起,但她不让他参与战争。
因为他会死,他只是寿命长。
——我无法亲自来帮你们,但我会偷偷给予你们一些力量。
“力量?”
——对,祂们是三蛀,而我将让你们中三尊大妖成为三母,拥有应对蛀虫的本钱······乾夏,你将是其中之一。
乾夏点点头。
——可惜,此方世界天道还不曾诞生啊。
“诞生了就能抵御蛀了?”
——能,所以妖族的迁徙其实早了一些。
乾夏总女孩儿的语调中听出了些许无奈。
——那回见了。
和上次一样,这段对话结束得突兀,乾夏也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而她也在话音落下的刹那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很庞大,庞大到甚至令她有些害怕······而且不知是那位女孩儿的疏忽或是其他。
她能将这份力量赠予与她拥有莫大缘分的人。
哈。
她是否被命运玩弄了呢。
她不知道。
但现在或许不该去过多地思考了吧。
她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乾夏推开千帆的屋门,于他惊愕的目光中款款走近。
“怎么了?”
千帆的眉眼中露出了些许温柔与心疼。
他看得出乾夏的烦闷。
但他只是凡人,又能做到什么呢?因那愚弄轮回的代价,他甚至无法在乾夏疲惫时替她捏一捏肩膀。
“千帆。”
乾夏亦是满怀眷恋地看着他:
“你想去旅行吗?”
······
乾夏与千帆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他们在江南的湖上划了船,在中原的城楼上看了月亮。
乾夏说那与草原的月亮并不相同。
他们也去了北方,就赶在大雪连绵的时候,吃到了相当好吃的东北菜。
一路游历,一路杀戮,对,乾夏在旅途中杀了很多蛀。
她现在是三母之一了。
她要背负起责任,将在大地上盘旋的蛀虫屠戮得干净。
千帆也终于明白乾夏为何要与他出游了。
当身上背负着莫大的重担时,她总归是需要有谁能支撑她那濒临破碎的脆弱精神。
没错。
这是一场涉及整个世界的战争。
战争是残酷的。
但未能亲历之人大抵是永远也无法完全体会到的罢。
而现在,千帆便是支撑乾夏的支柱。
“千帆,几年了?”
幼嫩的声音从乾夏的口中钻入千帆的耳朵。
他幽幽地看向这位样貌娇小的女孩儿,她坐在自己的拥抱中,轻轻晃荡着她的脚丫。
原来行为也会变得幼小。
说来上一回好像还被认成了父女······千帆的容貌又成了三十多岁的大叔了。
“几千年。”
“几千年?”
“其实是我骗你的。”
乾夏咬了千帆一口。
“痛。”
“到底多久?”
“一万年。”
原来真的过了一万年了,乾夏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呢,她就说嘛,自己年纪再怎么大也不应该记不清时间呢。
“接下来去哪?”
“海边。”
乾夏也不知自己在眺望何处。
千帆恍惚了神:
“想看大海了?”
他们年岁过万,次生却从未见过大海。
这大抵是遗憾。
“不,是沧海之母快压不住那头蛀了。”
乾夏语调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