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牧月染把余初歌抱到了后座的位置，为了躲避一路上的监控，最后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牧月染的家里。
停稳以后，牧月染收拾好东西下车，但等待了半天也不见余初歌下来，于是她又绕到了后座的位置，打开车门，看着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余初歌，无奈地说道：“下车啦，大小姐。”
余初歌回头望着她，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动。牧月染没办法，只能拉住她的小手，牵着她走下车。
站在陌生的土地上，余初歌怔怔地望着脚下的地面，即使是简单的混凝土，也是她不曾见过的颜色，余初歌脚微微用力，在地面上轻跺，厚实的反馈让她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徐家别墅，与家中柔软的地摊不同。
牧月染脱下外套，随手套在了余初歌的头上，拍了拍她的脑袋，宽慰似地说道：“所有监控都得防范一下，毕竟你家太有钱了。”
余初歌低垂着脑袋，好像还在研究地面，被牧月染牵着往前走的时候，每几步就会踉跄一下，似乎还不太习惯走在坚硬的公路上。
等来到牧月染的家中，看着她打开房门，余初歌被房间内的装潢所震慑了。
好小。
不带贬义，她只是有些意外而已，诱拐犯的根据地比她想象中更加小巧，她本以为会是昏暗的地下仓库，或者是荒郊野岭的某间小木屋，但没想到却是一间有些温馨的小公寓。
这和她从电影上看见的诱拐犯有些不同，而且这个女人要比那些人好看多了。
牧月染把余初歌放在了沙发上，替她端来了水和零食。将电视打开以后，将遥控器放在余初歌手边。
“我去洗个澡，你先看会电视，饿了就吃点零食。”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做饭，家里掌厨的人去参加补习班了。”
牧月染捂着肚子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余初歌的视线，她做饭是真的不好吃。但也多亏纪月怡去参加全日制补习班了，不然她贸然将余初歌带回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
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浴室，牧月染确认余初歌不会有什么想跑的心思，这才放心的进去，并心有余悸地锁上了浴室的门。
别问她为什么家里全是女生，洗澡也要锁门。问就是某个爱害羞的姑娘经常趁她洗澡的时候闯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牧月染摁在浴缸旁边一顿搓。
以至于牧月染现在养成了睡觉，洗澡前必锁门的良好习惯，毕竟根据某人所说，她好像还有梦游的习惯，经常睡着睡着就到自己床上了。
牧月染藕白的足趾轻点水面，水温正好，于是她便坐到了浴缸中，慢慢感受着热水将自己的身体包裹。暖意侵袭，一晚上的疲惫被缓缓剔除。
掀起被水打湿的秀发，牧月染仰靠在浴缸中，望着天花板，在这片刻的闲暇中，她仍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虽然和预想中有些不同，但她终归也是将余家最珍贵的艺术品成功偷出来了。
倘若将余初歌继续留在余家会发生什么？牧月染很清楚。
一个月后，余家将会举办余初歌和李峰的订婚宴。三个月后，年仅十八岁的余初歌第一次踏出余家大门，就是在她出嫁这天。
往后过了一年，李峰借助着余家的权势让自己的商业帝国进一步完善，而余家也开展了和李氏集团的一系列合作，两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在最开始那个牺牲了自己的一生，促成了这一切的女孩，无人问津。
只是在后来，余家破产后的某个夜晚，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被人从李家别墅赶了出来，穿着单薄的她在茫茫冬夜中漫步于路边。
而这是她成婚后第一次踏出李家大门，也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牧月染就这样一步步跟在余初歌身后，看着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她想上去将她带回家，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每次的伸手都只是穿身而过。
现在的她只是虚影而已，触碰不到记忆中的余初歌。
牧月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初歌走到了一处公园内，体力不支的她最终倒在了路旁的树下。
余初歌目光虚妄着望向前方，漫天飞雪飘扬而下，为冻结的湖面添上白霜，让它看起来不再那么锋锐。有雪花飘到了余初歌的身上，没有融化，而是与那雪白的银丝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好美....”
余初歌开口，声音依旧轻灵婉转，就好像九天之上的旋律音色。站在她面前的牧月染，听到了这一声轻呼，她俯下身和余初歌对视着。牧月染不知道余初歌是在说她，还是身后的湖泊，又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这一刻的余初歌或许才是真的成为了自己，木偶挣脱了引线，开始用自己的视线去看世界，并叹出了发自内心的赞扬，这是她一生都没见识过的风景。
只是这落日的余晖来得太晚了，晚到生命的终结。
牧月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最后被余初歌捞起，放进怀中的小鸟，它的翅膀早已僵硬，也是没有撑过这个冬天吧。可余初歌不知道，她只是想用自己同样的冰冷躯体替这个飞鸟融化双翼。
【飞吧，飞吧，我亲爱的鸟儿。】
【替没有翅膀的我飞向天空，替没有眼睛的我俯瞰大地。】
【你问我是谁？】
【我也是鸟儿啊，被蒙住眼睛，折断翅膀的鸟儿啊。】
牧月染半跪在地，将余初歌的身体拉入自己的怀中，这一次她触碰到了。牧月染为她披上外衣，将她额上的雪花扫落，语气柔和地说道：“我马上就来，等我。”
浴缸中的牧月染猛然惊醒，瞬间从水中坐起，身上水珠都来不及擦干，就冲出浴室的大门，眼神慌张地看向客厅。
余初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原地，她被电视上的内容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
牧月染笑了，笑得很开心。
还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